一大清早,朱以海带着一票护卫在南京城里乱逛。
他穿着月白色儒衫,腰悬玉佩,手中撑着从潞王那儿顺来的折扇。
还行吧.....主要是人长得帅,这衣服才能衬托出风度翩翩的俊美感。
反过来说,一般人还真驾驭不了这件衣服......买家秀比比皆是。
有钱后,买衣服这些小金额消费是必不可免的,不仅朱以海,他身后的几个护卫,也都换上了新衣裳,一个个人模人样的。
在这个时代能住城里的,都是有钱人。
长江以北的各大城池,多是满街流民,他们饱经战火,眼神麻木。
南京城与之相比,完全是另一番不一样的情形,这里的街上到处都是各衣着光鲜的豪强商贾。
富门家奴们,出入前呼后拥,所穿所使之物皆是豪华奢靡。
南京城的商业繁华的过份,所过街巷,皆是密密麻麻的商铺,运货车马不绝。
即便是之前被称为天子脚下、首善之地的北京城,也远远不如此间繁华。
朱以海从山东逃难至南京,如同从一个世界进入了另一片世界。
相比饱经蹂躏的北方,明朝的南方无疑是天堂,繁荣,安定,商业发达的让人难以想象!
越是接近末世的朝代,商业越是发达过份,与国无益。
天下举子和赋税,各半东南。
而读书人心眼子多,勾结地主士绅,想方设法的逃税漏税,没给国家一丝回馈,反而带歪了社会风气。
南方靡靡之音下的脆弱民风,如何遭得住乱世中的杀伐之气冲击?
朱以海带着一票人在洪武大街乱窜,因为兜里钱多,所以自信。
男人,只有在有权或者有钱的时候,才格外自信,这是万古不变的真理。
远远看去,朱老六左顾右看,造型如同骄纵侈肆的纨绔子弟,带着恶仆上街做不道德的事情。
他们走着走着便听到有人在喊:“老半仙来了!”
朱以海出于好奇,寻着声音看到一群人往一个算命的摊子前跑。
“听说那个老半仙,算命特别准,昨日算出城东徐公有大运将至,今日果然在祖宅下发现了千两黄金!”
“真的啊,我也要去算算!”
两个路人风风风火火的跑过去,一番对话更是引起朱以海的浓浓兴趣,忍不住驻足观看。
那是一个穿破道袍的老道长,他静静地坐在桌前,头发花白凌乱,用一木簪挽着。
身后挂着两个白布立起的牌子,分别写着“神机妙算”、“测字面相”等字,典型的摊小排场大。
前来算卦的人有很多,如同后世追星场面,老道士不慌不忙的一一接待。
客户这么多,这老道不简单啊......
朱以海看了一会儿,发现算财运和姻缘的人比较多。
人生在世,总归逃不了钱和情的折磨......
咦,穿越者的命能算出来吗?
朱以海突发奇想,既是遇到了就是有缘,何不算上一卦,权当是消遣了。
正当上前排队,忽然一辆豪华马车奔弛而来,吓退一众算命者。
马车由两匹体格健壮的骏马拉着,车身涂金饰银螭绣带,车窗以青缦遮掩,周围跟着八名身材魁梧的护卫,人人身上背着火铳,腰间挂着长刀。
那护卫中,竟有两个是......黑人!
“这是大官呀?”
朱以海一眼判断出马车里人的品级。
根据百官乘车之制,凡车不得雕饰龙凤文。
职官一品至三品,用间金饰银螭绣带,青缦。
四品五品,素狮头绣带,青缦。
六品至九品,用素云头青带,青缦,轿同车制。
庶民车及轿,并用黑油,齐头平顶,皂缦,禁用云头。
如果只是二三品的官员,说不上豪华,毕竟朱以海的座驾,品级比这高级多了。
之所以说这辆马车豪华,是因为该马车车轱辘上的钉子,居然是纯金的!
在阳光的照射下,这一圈金闪闪的特别炫酷,回头率拉满,亮瞎人的眼睛,难怪无人敢上前喝骂。
朝廷虽然规定了马车的品级装饰,但没有规定用什么轮子......
“马车主人定然是个大胆之辈,善于钻空子!不知是何人......”
朱以海心中想着,有意思的是,这辆豪华马车居然在算卦摊位前停了下来!
当官的也信这玩意?
马车的窗帘动了一下,里面传来一阵雄厚的声音:“清场。”
八名护卫立即上前,如铜墙铁壁堵在算卦摊位前。
这是包场算命吗......朱以海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
算命的众人急了,大家辛辛苦苦在这排队半天,你怎么还插队呢?
“有钱了不起啊!”
有人义愤填膺地小声反抗,神情凝重地看着那两个黑人护卫。
赶车的马夫从豪车上跳了下来,又从怀中抓出一把碎银子,冲众人喝道:“滚!”
说着,将手中碎银子撒了出去。
“撒钱了!快捡钱啊!”
呼啦一声,一个个如脱了缰的野狗,疯狂捡钱。
有人为了占据更多,干脆趴下展开双手搂......
连朱以海手下几个护卫,也瞪大了眼睛,蠢蠢欲动。
“没出息的东西!”他低声呵斥。
转念一想,究竟什么人物,敢在南京城这般招摇?
豪车司机放下凳子,恭敬地打开车帘:“老爷,清净了。”
马夫说的是闽南话。
很快,豪车里的大人物出来了。
那是一个四十岁来岁的中年人,身穿丝绸长袍,身材高大虚胖,脸上颇有傲气,大鼻子下面浓密的长须十分独特。
他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人,年约二十岁,面白如玉,相貌俊朗。
这两人,朱以海从未见过,不过从中年人身上细节看,他应该是个二品武官!
一个二品官员,自己还从未在朝会上见过,究竟是谁呢?莫非是外地来的。
拿了钱的百姓还算厚道,纷纷离去,也有远远驻足观看的。
朱以海一行人并未挪动,那中年男子看来,只是笑笑,并未派人驱赶。
显然,他知道强龙难压地头蛇的道理,猜测朱以海这群人或许是某勋贵家族......
那中年男子走到老道士面前,淡淡道:“听闻道长神机妙算,某专程而来,不知道长可能算出某是谁?”
他说的也是闽南话,朱以海微微一笑,心中大概有数了。
老道长点头,手指掐动,微阖双眼,似是开始调息打坐,大拇指按在食指第一关节上,一动不动。
众人见他装神弄鬼的样子,脸上露出笑容,很想弄清他算得究竟准与不准。
片刻后,老道长睁眼如常,直言道:“足下自南而来,踏波万里,凭海发家,威震东南。”
中年男子一惊,心道这老道果然有点东西!
“真是郑芝龙!”朱以海心中坦然。
那他旁边这个年轻人,应该是就是郑森了!
郑芝龙一行人,常年在海上混事,身上自然有一股大海的味道,老远就能闻到。
再根据他们的口音,出行档次,行事风格。
郑芝龙现在是福建总兵,二品武官,整个大明朝,靠海发家的福建籍总兵,唯有郑芝龙一人!
朱以海洋洋自得,孤也能摆摊算命......
一眼被识破身份,郑芝龙态度大变,微微颔首:“烦请道长,为郑某算上一卦,酬金必然让道长满意。”
说着,命人取来一箱子银锭,摆在桌上,里面都是五十两一锭,一箱子起码有上千两。
众人震撼的同时,转头望向老道。
老道呵呵一笑:“每卦一两银子,此乃贫道定下的规矩。”
说着,取出一锭银子握住,右指从薄弱的边角用力一扣,扣出一小块碎银。
“好指力!”
众人目光一凝,皆云老道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