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朱以海来到了南京城赫赫有名的秦淮河畔。
秦淮河板桥一带,是高级妓院所在地,此间旷远芊绵,水烟凝碧,青楼酒肆林立,春色暗藏。
每当夜凉人定,风清月朗,就有名士倾城,簪花约鬓,携手闲行,凭栏徙倚。
华灯初上,秦淮河畔已是人群熙来攘往,沿河游荡着大小花舫,无不灯火辉煌。
朱以海站在河边干岸上,望着河中花船晃动,不时从内传出丝竹琴韵,又有女子含羞带嗔之声。
他没有急着上船,因为今天请了客人。
不多时,几辆豪华马车缓缓而来。
一旁候着的刘朝立刻上前,恭敬道:“潞王殿下,您可算来了,咱们殿下等您好久呢!”
除了潞王朱常淓,还有周王朱伦奎,崇王朱慈爚,以及南阳王朱聿键,都是朱以海邀请的客人。
众人左顾右盼,来到朱以海身边,见花船上红女绿男,或卿卿我我,或打情骂悄,或抚琴和瑟,或寻欢作乐......
潞王朱常淓当下眉头微皱,道:“我说鲁王,这地方正经吗?”
他长这么大没来过,因此发问。
“此处是全国档次最高的艺术圣地,能不正经吗?”朱以海笑道。
崇王朱慈爚有些不适应,张头张脑道:“咱们身为藩王,来这种地方会不会被人弹劾?”
他前段时间刚受封崇王,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
周王看向他:“我说崇王,你能早早受封,还是鲁王出的谋划,还担心他害了你我不成?”
闻言,潞王不由心中一动:“鲁王,你这方法真靠谱?”
“潞王兄放心,你们只要听孤安排,短则几日,迟则半月,朝廷就会让咱们外出就藩!”
朱以海轻摇折扇,满脸自信。
众人点头,因朱以海为人大胆且豪放,隐隐成了诸王之首。
只是,四个藩王集体上青楼,这事传出去多离谱?
“她们玩的倒是挺花。”
周王毫无压力,看向花船兴致勃勃地道,神色中十分期待美好的夜生活。
一群藩王,什么女人没见过?
但作为男人,越是没玩过的,越是喜欢!
朱以海指了指岸边的几座繁楼,解释道:“我们要去的是那里,不玩这里的外围。”
朱常淓点点头:“那咱们赶紧的吧。”
他们都身穿便服,一派翩翩公子打扮,倒也不怕人认出。
“对了,南阳王呢?怎么不见他人?”朱以海询问,对未来的隆武皇帝比较关注。
“他呀,性子孤僻,推脱说身体虚玩不了。”周王呵呵笑道。
其余二王也是满脸无所谓,在他们心中,南阳王朱聿键的封地早已下来,去广西相当是发配了,恐怕这辈子再无机会相见。
这种落魄且没了未来的郡王,实在没有交往的必要......
几人边走边聊,很快来到一座繁楼前。
没有想象的高楼大厦、灯红酒绿,秦淮河这一片的建筑都是两三层的。
这里的姑娘都是上等货,一般只有名气大的花魁才有资格单独开楼。
相反在花船上浪叫揽客的,才不正经。
眼前这座繁楼,院门的匾额上写着:明玉阁。
从门头的布置,就看出此楼不简单。
用朱以海的话说,嗯.....大概是三级甲等专科妓院。
不对,是青楼!
古代的青楼与“妓院”、“窑子”有着本质的区别。
青楼里的女子一般分为“清倌人“和“红倌人“,这两种人可不是承恩卖笑的“风尘女子”,个个质量上佳,且会琴棋书画。
而“妓院”和“窑子“则是特别低级的烟花场所,那里的客户通常都是市井村夫和平头百姓,且姑娘质量低下。
明玉阁院门大敞,两个身材粗壮门房守在院门口,又有一个油头粉面的精神小伙,瞧他腰间挎着包,看样子是负责收钱的。
“几位眼生,可有推荐信?”小伙上下打量着朱以海一行人。
繁楼虽然是教坊司的高级官妓之所,并非谁都可以随随便便进来的,哪怕有功名在身也是非请勿入。
能入此门槛资格的标准无非有二,一为权贵,二为名士。
比如复社四公子那等金陵名士,自然是有资格入场的,再比如身负超品爵位之人,如魏国公徐弘基。
当然,魏国公本人是不会来的,但他家的小公爷却未必不来。
除此之外,就算是应天府尹家的大公子,若没有这些江南名士邀请,也是进不得这繁楼的。
“有的!”
朱以海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精神小伙。
小伙打开书信,借着门匾两侧的灯笼火光迅速一看,惊呼道:“竟是礼部尚书钱大人的亲笔信!”
钱谦益是东林党魁,在江南名声极高,又是礼部尚书,掌管着秦淮河畔所有生意,在这里他的亲笔介绍信,比皇帝的圣旨还管用!
当然,钱谦益是不会随便写介绍信的,更何况是为鲁王写。
这封信,是王府新招募的一个护卫仿写的。
精神小伙递回信,重新端起架子,淡淡道:“进门五十两银子一人。”
周王惊呼:“门票这么贵?以前不是二十两吗?”
朱以海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的?”
“来前做了些功课......”周王小声嘀咕。
门房小伙阴阳怪气道:“你们也不看看,这里的花魁娘子是哪个!”
他自问自答,拉高了声调说道:“秦淮八艳仅剩的卞玉京,卞娘子!”
原来如此。
朱以海心中有底。
这个时候,秦淮八艳除了马湘兰早早离世,剩下的七个基本在近几年嫁人了,唯有卞玉京一人未嫁,在秦淮河撑场子。
可以说,卞玉京成了整个秦淮河最耀眼的明星!
这就导致了市场寡头垄断,门票疯涨。
当然,卞玉京是明玉阁的镇阁之宝,卖艺不卖身,为人心气高,谁来都不好使。
明玉阁还有一批色艺双全的姑娘,她们皆是犯官之女,大多是尚未接客的清倌人,价高者得之。
一句话,明玉阁档次高,非多才多亿者不能进!
“不就是五十两吗?瞧你这厮小人得志的样子,本公子来付!”
朱常淓深深鄙视那门房小伙。
朱以海上前劝阻:“还是我来,我请的诸位,怎么能让你破费?”
“巨川你不给我面子?说了我来!”
朱常淓拉着脸,一本正经道。
说着就让身边潞王府的小太监取出几张会票,一出手就是几百两银子,连几位藩王随从的门票钱都买了!
“敬一兄,你哪来这么多银子?”周王朱伦奎低声怪叫。
敬一是朱常淓的表字,巨川是朱以海的表字,出来玩肯定要伪装好,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像是票子烫手,门房小伙迅速变脸,点头哈腰道:“诸位公子请!”
“哼,狗东西!”朱常淓骂了一句,打着折扇昂首挺胸跨入小院。
小伙丝毫不气,依旧笑脸相迎。
周王和崇世子二人对视一眼,皆是莫名:潞王哪来那么多银子?
明玉阁的内部环境果然没让人失望,这是一座三进三出的半宅半园,里面既有楼台婀娜之姿,又有曲径通幽之妙,十分别致。
一向以雅致自称的朱常淓,都对此处赞不绝口。
“你们几个留下。”朱以海转身吩咐道。
几个随从的太监实在没必要进去,毕竟他们痛失良鸡,去了也白搭。
严格来说,太监上青楼,简直是无稽之谈!
无论对当事人,还是传出去,都非常不好。
当然,这只是朱以海的一厢情愿。
潞王府的管事太监面露不愉,嘀咕道:“咱家也不是吃素的!”
意思是,咱家只是炮弹没了,炮还在,亦可一试高下......
“混账玩意,谁让你顶嘴了!”
朱常淓上来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抽的那太监嘤嘤直哭。
他看似不把府上太监当人看,实则是保护这太监。
昨日朱以海将潞王府老太监叛主一事告知朱常淓,使得朱常淓对朱以海越发忌惮。
“行了行了,别扫了兴致。”周王上前劝阻,他已是迫不及待地想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