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放站在整个醉香楼大厅中间的桌子上。
一动不动。
他闭上了眼睛。
周围的波纹映入脑海,他已然能够感觉到周围的一切,甚至比用眼睛去看更加的清晰,准确。
三把剑,两把刀。
左前,左,左后,右后,右前。
每一个波纹都在向自己靠来。
陈放没有动手,没有拔剑,就这样等着。
最先到达自己胸口的会是左前方的剑,接下来右后和左后的一把刀和一把剑都会同时刺入他的腿和肩膀。紧接而来左边的剑会贯穿他的肋骨,最终右前方的那把刀会砍掉自己的脑袋。
这一切,陈放都已预料。
他们每个人的力道、速度、方向都能通过波纹展现出来。
只需要在第一个人接触到自己的那一瞬间侧身,就可以完美的躲开五个人的攻击。
陈放仍然没有动。
他在赌。
赌那些想要知道他秘密的人会出来!
那些人不会让自己就这么死在这里,他们需要知道秘密,他们需要挖掘秘密。
就在剑锋即将甩到陈放脸上的那一刹那!
三把长剑,两把刀,断裂而下。
陈放一滴汗已从鬓角缓缓流下,穿过脸颊,从下颚滴落。
庆幸的是他赌赢了!
两个突然出现在身前和身后的波纹,被他捕捉到了!
睁开眼,陈放看到了蹲在栏杆上的男人,他低着头,漆黑的披风挂在身上,面罩遮住了他的脸,只能看到那双宛如是豺狼的眼神,在冷漠的注视着面前的一切。
陈放转过头看向身后,那个站在三楼打开的房间门口的少年,他再认识不过了。
“我以为你是我的朋友。”陈放带着微笑叹息道,“却不知,你竟然是一直藏在我身后的罪魁祸首。”
小乞丐双手抱在胸前,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你真的是一个很喜欢下结论的人,你从来不考虑结论的对错么?”
陈放淡然道,“我哪句话说错了?”
小乞丐耸了耸肩,“是罪魁,但并非是祸首。”
陈放仰起头,“谁是祸首?”
小乞丐瞟了一眼房间里面,再次转过头来,“你是祸首。”
陈放淡然一笑,将目光看向了那个被黑色包裹着的人,“看来你和他并非是一路人。”
那人缓缓站起身来,毫无焦点涣散的目光在这一刻凝聚在了陈放的脸上,他没有说话,似乎这目光就是他的答案。
陈放苦笑着,“看来还有些更多的不在乎我的命,只在乎这个秘密。”
小乞丐道,“在面对一件事时,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我认为你可以带着我找到秘密,而有人则是认为他们自己就可以找到秘密。”
陈放笑道,“那些自认为可以找到秘密的人到现还在没有杀我,只是因为你们不想杀我。他们又打不过你们,所以一直没有出手。”
小乞丐摆了摆手,“我只是一个乞丐,我想杀谁不想杀谁没有人会在意,但这天下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血十三煞想要谁死,谁就一定会死。血十三煞不想让谁死,谁就一定死不了。”
陈放转头看向黑衣人,“你就是血十三煞?”
小乞丐一跃坐在了栏杆上,笑道,“血十三煞并非是一个人,而是十三个人,他们是邪鸦的杀手,当年名震天下的邪鸦十二座杀手便是他们,只不过现如今多了一个人。”
陈放皱了皱眉,想起了深渊之下的猪,于是道,“你可认识猪?”
黑衣人的目光果然变了,他站起身来,用极低的声音问道,“你知道猪在哪儿?”
陈放道,“我当然知道,我不光知道,我还见过他,和他说过话。”
黑衣人的眼神里涌现出了一股诡异的笑意,那拉长的眼角展示了笑,却又吐露出了诡异,他仰起头缓缓道,“你找我,只是为了告诉我你见过猪?”
陈放道,“你想多了,我并不知道什么血十三煞,我只是想知道每天跟在我身后的这些人,到底都是谁。”
黑衣人没有再说话,眼神又开始涣散了起来。
陈放看向了江玉锦。
江玉锦攥着拳站在不远处,笑道,“你以为找了些帮手来,我便会怕你了?”
陈放道,“真不愧是大财主的儿子,我都没看出来他们是我的帮手,竟被你看出来了。”
江玉锦咬着牙,双手抓在栏杆上,“待红旗主到此,便是你的死期!我才不管什么血十三煞,我要你的命,即便是邪鸦的首领亲自到此,都拦不住我!”
陈放道,“我就喜欢你这般执着的样子,若是你不执着来杀我,我都不好意思杀你呢!”
陈放的表情变了。
就在这一刻,他的面色变得无比狰狞,长剑出手,整个人凌空跃起,直奔江玉锦而去!
江玉锦面色大变,喝道,“你……你敢杀我!”
陈放的剑已经到了!
就在流星停在江玉锦脖颈的那一刻。
陈放的手臂已被一只结实的大手抓住,剑锋上多了一把长剑,多了一柄铁棍,左肩被一只手抓死,喉咙也被一只手扼住。
“想不到这空荡荡的醉香楼里,竟然还有五位藏在暗处,真是辛苦各位了。”陈放四周看了看,最后将目光放在了长剑的主人身上,“霜叶,我猜你会说,你担心我出事。”
霜叶收起长剑,对着一处怒道,“你们为何不来拦着,若是出了事……”
“不必。”黑衣人缓缓道,“我杀了一辈子的人,对杀气异常敏感,方才我并没有感觉到杀气,自然不必出手。”
小乞丐则是摇头叹息道,“我以为陈放是个蠢蛋,但是现在看来,周围的这些人才是蠢蛋。”
陈放收起了流星,缓缓转过身来看向小乞丐,“人都出来了?”
小乞丐没有说话,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他。
陈放四周看了看,“不对,还差一个人。”
小乞丐挑眉,“哦?是谁?”
陈放道,“将那碗酒拿走的人。”
他将流行投入剑鞘,平静道,“应该是傅开。”
江玉锦的面色一怔,“你……你居然知道……傅开……”
陈放回过头,看着面色惨白的江玉锦,此时心中已如已明白了一个大概,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轻轻挑起了他的下颚,对着这个吓破了胆,连连吞着口水的娇嫩公子哥。
江玉锦牙齿打战,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放道,“你想不想死?”
“不……不……”
“不想死还不走?”
陈放大喝一声,吓得江玉锦抱着身旁的老霍,连滚带爬的跑出了醉香楼。
漆黑的夜,苍白的衣。
一柄银色的长刀。
傅开的脚步就像是秋天最后的一抹带着仅剩暖意的风,吹到了寒冷的冬夜里。
立冬了。
他的步伐很慢,若是不去看,根本不会发现有一个人从醉香楼的门口走了进来。
所有的人都在屏息凝神地看着他。
陈放看向四周,他忽然发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在看到傅开时都变了,即便是黑衣人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也开始警惕了起来。
傅开走上了楼,坐在了陈放的对面,举起茶杯缓缓道,“坐下聊?”
陈放坐下,将流星放在了桌上。
傅开的目光始终看着桌子,“你想做什么?”
陈放道,“我只是想看看,有多人每天在我身边,看着我吃饭,看着我睡觉,看着我拉屎。”
傅开道,“你看到了?”
陈放道,“我看到了。”
傅开道,“然后呢?”
陈放嘴角翘起了一个弧度,“我不想再看到他们。”
傅开道,“你打算怎么让他们离开?凭你十品的实力,一个一个杀了他们?”
陈放道,“我可以选择把这个秘密,告诉江玉锦。”
傅开抬起了头。
陈放继续说道,“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当一个人知道了一个重要的秘密时,那么抓起来拷问他,用刑,逼问他岂不是更好?”
傅开道,“当然,我也很喜欢这个办法。”
陈放道,“但是你没有,其他的人也没有,甚至你们都不想让我死。”
傅开道,“当然,没有人在经过三教寺那一晚之后,还会选择来杀你。”
陈放笑了起来,“不想让我死的原因,并非是因为我是个天才。”
傅开哈哈大笑,“对极了!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天才简直就是蒸得好的馒头,一个笼屉里总会有那么一两个。”
陈放道,“所以不杀我的原因只有一个,或许是因为一句话,又或许是因为……一碗酒。”
傅开的脸色冷了下来,将长刀放在了桌子上,缓缓道,“我可以向你保证,秘密在说出来之前,都是很有价值的,它可以让你永远的活下去。但是一旦说出来,就没用了。”
陈放看着傅开,双手压在了桌子上,用手写下了两个字的笔画。
如意。
傅开阖上了眼睛,“隆阳城内,再不会有任何人盯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