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放带着这本被江湖上武道七宗奉为圭臬的凌霄功和写满了毒药的草药典籍一路走着。

夜晚的隆阳城外第一次显得格外恐怖。

陈放明白，自己手里的这两本书都非同一般，九娘给自己的书里，详细的写了毒药的用法、解毒的方式，还有下毒的方式。

这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接触到的东西，更不是一般人能学到的东西。

陈放虽然不知道瞎子、九娘和侍郎大人的真正身份，但他已推测出，自己的这三位师父，一定有着独特的身份。

陈放坐在了瀑布口，拿出了两本书，歪着头道，“我练会了！也都差不多记住了！”

可这一次迎接他的并不是狼，也不是毒药，而是一阵笑声。

一阵可怖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让整个幽静的瀑布口更加阴森！

陈放险些掉在湖泊里，连忙抓住石头，这才稳住身形，趴在地上。

“哈哈哈哈，我的笑声有那么恐怖么？”

陈放顺着声音向上看去，顿时一惊。

哪里是一个成年的男子？分明是一个小孩！

他身形小如幼童，身上穿着条短裙，露出一双腿，虽在如此严寒中，也一点不觉得冷。

他的头也很小，眼睛却亮如明灯。

那双眼里尽是笑意，夸张的笑，令人胆寒的笑，陈放看到这笑容时，却没有丝毫开心的感觉，反而背脊发凉，满身发毛，冷汗直流。

这笑，似乎就已能将人杀了！

小孩顶着雪白的头发，圆嘟嘟的脸庞泛着笑意，蹦蹦跳跳三两步便从石台之上落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陈放的身侧，歪着头笑道，“喂，小子，你果然没被狼吃掉。”

陈放尴尬道，“我……估计不合它的胃口吧。”

“哈哈哈哈！”小孩大笑，站起身来拍着陈放的肩膀，“臭小子果然有趣，不是那般本事没有，就爱吹嘘之徒，身上还有谦让之意，不错不错。”

一个小孩子这样拍着一个少年，场面别提有多可笑了。

陈放试探道，“前辈是……”

小孩子摆了摆手，“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极乐仙！极乐仙！我可不像他们三个，藏得严严实实的，生怕被你知道了名字。老子就是这个名，而且不是什么前辈，看不出来老子只是个娃娃么？千万别叫老子前辈，谁叫老子前辈，就得挨两个耳光！”

陈放道，“极乐仙……那你，多大了啊？”

极乐仙叉着腰，“哈哈哈，老子周岁乃三岁。”

陈放挑眉，“虚岁呢？”

极乐仙撇了撇嘴，“虚……虚他个三百岁。”

陈放道，“那您这虚的有点儿多了。”

极乐仙道，“臭小子你属什么的？”

陈放一愣，来这里之后，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于是道，“以前一直是属马来着……”

极乐仙皱眉，“你今年多大？”

陈放道，“按道理来说，十七了。”

极乐仙哈哈道，“臭小子什么都不知道，也好，也好！记得自己的年纪，岂非是天下最傻的事情？忘了最好，忘了最好！”

陈放道，“那今日是极乐仙教我？”

极乐仙道，“当然，我们三人已商量过了，三人轮流每日教你，今日是我。”

陈放道，“那……瞎前辈呢？”

极乐仙眉头一皱，“什么瞎前辈！叫他娘的师父。”

陈方道，“哦……瞎师父呢？”

极乐仙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看着陈放脸上的诧异，哈哈一笑，“先别忙谢我，我可要告诉你，明日侍郎大人带你见的东西可要比狼恐怖的多，今日若是没有修炼好，明日别说是其他的，就算还是狼，你都不一定能活着见到我了！”

陈放连忙躬身，“烦请极乐仙赐教！”

极乐仙一个弹指打到陈放脑壳上，“叫他娘师父！”

陈放吃痛，捂着脑袋赶忙改口，“师父……师父……”

极乐仙嘿嘿一笑，拽着陈放往地上一坐，宛如一幅顽童模样，笑道，“你可知我最大的本事是什么？”

陈放皱了皱眉，“我不知。”

极乐仙道，“我要教你的是身法，那婆娘教你的是毒功，而臭白脸教你的是杀功，瞎子教你的是念功。”

陈放道，“明白。明白。”

极乐仙道，“但是我还要教你一个比这四个更加厉害的功法！”

陈放一惊，满脸喜色道，“什么？”

极乐仙笑道，“笑功！”

陈放懵了，“啥？”

极乐仙道，“你可知道，笑不但是灵药，也是武器！更是功法！这世上杀人最快捷的办法，不是什么天下奇功，更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而是笑！”

陈放喃喃道，“这句话，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极乐仙道，“定是我那小徒弟和你说的。”

陈放道，“小徒弟？武清秋……”

极乐仙立刻护住了陈放的嘴巴，食指竖在唇前，“莫要说，莫要说，若是让那妮子听到我说是她的师父，她定然会来打我的屁股……哎哟，你可不知道，那妮子出手狠着呢！”

陈放噗嗤一乐，“原来如此……”

极乐仙虽然笑着，但还是叹息道，“这妮子当年来找我拜师，便要学这笑功和身法，谁料短短不过三年的时间，已然到了我高不可攀的地步……哎呀，说起来也是天赋奇佳啊。后来这妮子翻脸不认人，不认我这师父，唉……真是个白眼狼。”

极乐仙突然脸色一变，指着陈放的鼻尖道，“这话老子说得，你却说不得，若非她和我断绝关系，当年天下阁事变，三千武妖围杀过来，老子就死了！这是她在保我，并非你这等小子可以去妄自评价我徒儿的！”

“我没……评价……”陈放忽然笑道，“那我算是她徒儿还是算你徒儿啊？”

“那当然是老子徒儿了，哈哈哈哈。”极乐仙又笑了起来，“下次你若遇见那妮子，私下里要叫声师姐。可免去一顿打屁股。”

陈放豁然，“原来如此，多谢极……师父相救。”

“哈哈哈！你这小子对老子胃口，不错！不错！”极乐仙道，“你可知道笑如何杀人？”

陈放道，“不知。”

极乐仙问道，“昨夜你杀了几匹狼？”

陈放道，“先是一匹小狼，随后是狼的父母，接着是小狼的二舅和二舅母加堂哥，最后是小狼的大伯大叔以及大伯母和大叔娘……这应该是……”

“不必算，七匹狼。”极乐仙拦住了陈放。

陈放愣了愣，“这……应当是十只啊。”

极乐仙一把掐住了陈放的耳朵，怒目道，“重要么？管他几只！”

陈放委屈道，“那不是你……问我的么……”

极乐仙笑道，“你可记得你昏迷了几次？受伤了几次？”

陈放低着头，“每次都受伤，每次都昏迷，若非九娘师父，我怕是要躺到明年了。”

极乐仙拍手笑道，“对极了！那你知道你为何受伤？”

陈放道，“大概是因为我实力不高？我每次面对那些狼的时候，都无法一刀将他们杀了。”

极乐仙已笑的趴在地上，“不是因为你的实力，而是因为你没有笑！那些狼虽然不会说话，但也是懂事的。你一看到它们，睁大了眼睛，手也发抖，眼睛里就像是在说，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全家，杀了你七大姑八大姨还要干掉你老爹，它们定然知道你没怀好意，当即就在提防着你，所以纵然先下手，也没有用。”

陈放听得眼睛都圆了，“这般道理我早就应该懂得！”

极乐仙道，“现在随便抓个人来，说道理可以说三天三夜不重样的，但是你把刀给他，再丢到老虎笼子里，天下的道理都会被他抛诸脑后，就只知道大哭大闹，满地跑了。”

陈放笑道，“那我下次在见到狼，脸上只要堆满笑，让它以为我对它没有恶意，只要它不提防我，将我当作朋友，我就可一刀杀死它！这简单的道理……我竟忘了！”

极乐仙道，“这就是笑功，在遇到任何事时，都要笑，无论是脸上笑还是心里笑，都要笑！只要笑了，才有办法，只要笑了，才能活下去！”

陈放道，“那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够英雄啊？”

极乐仙咯咯咯乐得手舞足蹈，“傻孩子，它既要杀你，你就该先杀它。你既然一定要杀它，用什么手段，岂非都是一样么？紫云山号正派第一，柳南寻杀你的时候，讲了什么英雄？柳南初杀你的时候，又讲了什么英雄？紫云山门里，外门弟子互相残杀的事情数不胜数，你睡在床榻上都有同房同榻的弟子来毒杀你，他们又讲了什么英雄？”

陈放深知紫云山不是什么宝宝乐园，但是也没有想到竟然如此黑暗，惊讶道，“这……和魔门有什么区别？”

极乐仙道，“是魔是仙，都得先成魔成仙，一帮修行的外门弟子不过就是黄口小儿，凡人罢了，与猪狗无二。没有金刚手段，没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又如何成魔？如何成仙？这天下最不值钱的便是人命，你救了一万人，不一定能得道悟出境界，但是你杀了一万人，就一定能够踏足仙道。”

陈放道，“那这还是……仙道么？”

极乐仙道，“仙人视凡人，便如人视虫蚁，你是善良之人，不肯摧蚁窝，毁蚁穴。便有善良之仙，不肯催人心，毁人城。道理相同。所以世间之为，要看你是什么人，而非仙道是什么道，你若有一天踏足仙道之巅，站入一品之列，你说杀凡人者，皆须一死，那么紫云山从此之后，每个弟子都会相亲相爱。但在那一日之前，你还是要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陈放豁然，“我明白了……”

极乐仙撇头，“笑呢？”

陈放强行笑起来。

极乐仙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今日，便教一教你身法该如何修炼！”

陈放整个身躯被拽起来，到了空中连忙问道，“极乐仙师父，屠游诀算是身法的上乘功法么？”

极乐仙道，“算。”

陈放道，“那我要不要修炼屠游诀？”

极乐仙道，“上乘功法是给什么都不会的傻子练的，老子教你的功法，一千个高你一境的屠游诀，都抓不到你！”

陈放赫然已升至半空，随着极乐仙，直奔一个方向而去。

那是……

城？

陈放叫道，“这是哪儿啊！”

极乐仙笑道，“紫云山下四城之一，临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