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问道:“大伴。你发现合适的人了吗?”
王承恩道:“奴婢认为就崔呈秀了。”
朱由检哈哈笑道:“和朕想的一样。关于杨重一事,阉党内部显然没有达成一致。虽不知魏忠贤是何主张,但他显然不想和崔呈秀绑在一根绳上。那么我们以崔呈秀为决堤之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王承恩道:“那奴婢就按陛下的意思去办这事了。”
“去吧。”朱由检说完,又紧接着道:“不过,大伴,你认为杨重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王承恩正色道:“奴婢认为没有。他若真有问题,又为何敢在中原置办这么大的产业?父母家人也留在境内?又何须年年代那些土人蛮夷上贡?
最重要的是,不管他在海外如何折腾,他对大明也产生不了实质性威胁。他离中原最近的地盘济州岛,距离大明也有一千五百多里海路。
说他三四日能到天津。可这从海路千里迢迢运兵侵伐,从古至今,未尝听说过有成功者。包括前元伐日本,征爪哇,几十年前的日本侵朝鲜,莫不以失败告终。
反过来也一样,朝廷除了能查抄他的产业,问罪他的亲眷外,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朱由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朕明白了。”
很快,在又一次朝会上。崔呈秀遭人公开上表弹劾,列了数宗大罪嫌疑。包括他收受建虏谍者的贿赂,离间大明君臣的嫌疑。但是所列罪行恰好都与魏忠贤没有干系。这自然是王承恩事先安排好的。
其余大臣见此,纷纷向魏忠贤望去。却只见他微眯双目,一言不发。
崔呈秀随即为自己辩驳。但很快,他就遭到更多人的指责弹劾。其中甚至包括一些阉党成员。
正所谓破鼓万人捶,墙倒众人推。很多人已明白,崔呈秀已是九千岁的弃子和万岁的靶子,自然是个个奋勇争先的捶这面破鼓。
崔呈秀百口莫辩,内衣襟都被汗的湿透,最后干脆一言不发,等待发落。最终,朱由检亲自下令,免去崔呈秀的官职,禁足在屋,等待有司调查清楚再行发落。
当晚,崔府传来狂呼嬉闹之声。厅堂中,崔呈秀正左拥右抱着几个娇妻美妾,桌上摆着最好的陈酿和精致的菜肴。
几个妻妾只当他是遇到什么升官发财的喜事,都顺着他的意,只穿着亵衣和他对饮做乐。
崔呈秀喝到兴头,每喝完一杯酒,就拿起一件古董瓷器狠狠的摔在地上,或是抓起一张字画撕的粉碎。这才让这些妻妾感觉有点诧异,但只道他是发了酒疯。
而后,崔呈秀独自一人摇摇晃晃的进了内屋。片刻后,一名美妾要入屋服侍他,却发出惊声尖叫:“不好了!老爷自尽了!”
屋内,崔呈秀的尸体正挂在三尺白绫上晃荡着。
“快!快去报官”闻讯赶来的家丁家仆们急呼道。
他们说话间,已有大批身着公服的差人进了屋来,为首的是名身着五品补子的刑部官员。正当崔呈秀家人诧异官差这么快赶来时。那刑部官员已高声喝道:“崔呈秀何在?我等奉刑部之令前来收押嫌犯入监!”
崔呈秀未能一死了之。一个多月后,待他的罪行完全做实。他的家人全被连坐,或发配充军,或贬为官奴。他自己也被开棺戳尸。
他的死也让群臣明白,魏忠贤已不被当今天子所依赖。甚至朱由检很可能有除掉魏忠贤的心。
魏忠贤当然也感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氛,但他惯性的保持着侥幸心理,总认为朱由检不会将事情做那么绝。最多也就是罢他的官,让他回乡养老。
最终,弹劾他的奏表像雪片一样飞来。朱由检确实没将他下诏狱,也没将他赐死,而是给了他个意料之外的处罚。罚他到凤阳给朱家守陵。
不过魏忠贤依旧感到庆幸,毕竟朱由检给自己留了条命,且没有抄家。他可以带着巨额财产前往凤阳做个富家翁,安享余生。
一千余人带着满满几十辆大车的金银财宝,出了京师,向南方进发。这千余人都是魏忠贤的家奴家丁,还有些门客死士。他带这些人走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为了保证财产的安全。
但在别人眼里,这就有另一番解读。他的仇人又多,这自然也成了仇人拿住他的把柄。
没过几天,朱由检就得到了奏报。说魏忠贤虽被罢官受罚,却还聚集死士死党,有上千人之多。
朱由检大怒,再加上他已然有些后悔就这么放走魏忠贤,便即刻下令赐死魏忠贤。京师南门,大批锦衣卫侦骑策马飞驰而出。
阜城,九千岁生祠。
魏忠贤的车队聚集在生祠前的空地上歇脚。此时,一骑向车队飞驰而来。魏忠贤的家丁急忙挡了上去。那人只是淡然的说道:“我要见厂公。”
魏忠贤想了好半天,终于想起此人。正是最近一次,杨重派到自己府中的神秘人。他连忙说道:“让开,让他近前。”
“你今日来是为了何事?”魏忠贤疑惑的对来人说道。
“此处人多,厂公请借一步说话。”对方表情木然的答道。
魏忠贤便和他一起进入生祠,避开了旁人。
“皇帝已下了诏令,要赐死厂公!传旨的锦衣卫正在路上,两个时辰内就能赶到此处。”
魏忠贤大惊失色道:“当真?”
“自然是真的。两个时辰内,就会验证。你要活命,就得听从我们的安排。我们能保你金蝉脱壳。”
魏忠贤激动的说道:“我就知道杨重是个信义之人。”
“不要提东主的名字。”
魏忠贤现在也不顾九千岁的威严了,连连点头称是。末了又问道:“可我这几十车的金银财宝…?”
对方哑然失笑道:“现在,您还关心这些钱财的事?东主海外给你留的六十多万两银子,够你养老了。”
魏忠贤咬咬牙,决然的说道:“一切听从先生安排!”
魏忠贤出来后不久,唤来心腹,要他们去附近村镇多买些好酒好菜。而后就露天坐在生祠大门口,与几人痛饮起来。
一个多时辰后,果然在尘土飞扬中,出现了大批锦衣卫侦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