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15年12月。
鹅毛大雪从天而降。
包裹的跟球一样,不停的往手中哈着热气朱瞻圭,站在了已经建成一大半的巍峨紫禁城外。
“这味道,住里面的人能长命才怪呢!”
微微的吸了吸鼻子,浓烈的朱砂和各种材料混合的味道迎面扑来,呛得朱瞻圭连连咳嗽。
上个月,给老爷子交了一批马匹,朱瞻圭同情的看着乐的鼻涕泡都冒出来的二叔,离开了河套地区,带着护卫去追赶,已经先头一步出发的神机营。
到了半路的时候,鹅毛大雪就铺天而下。
仅仅半夜,整个江河大地就披上了一片银装。
等他赶到北平城的时候,地上的积雪已经过了小腿。
这还是在偏北方的方向,再往北去,估计已经走不了人了。
可时不待我,就算是这种天气,朱瞻圭也要尽快赶到北方,做好防御准备,等待阿鲁台等人的到来。
“参见殿下!”
监督建造的官员,不顾地面上的积雪,奔过来拜倒在地。
虽然天上还下着大雪,但紫禁城的工程依旧没有停止。
外面无法工作,工匠们就在内部建造。
朱瞻圭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还传了,乒乒乓乓敲打声的紫禁城。
“宣布下去,停止工程吧,让大伙休息一晚,明天全部召集起来,我有话要讲!”
“这…”
监督官员有些为难,皇上多次催促紫禁城建造工程,这突然停下来,他们不好向皇上交代啊。
要是皇上怪罪下来,发命令的太孙倒是没事,他们就要倒霉了。
见官员这副为难之样,朱瞻圭眉头一皱。
“我先前派来的人没通知你们吗?”
官员连忙摇头,唯唯诺诺道。
“已经来过了,可工程十分紧,又没有皇上的圣旨,我们不敢算下决定啊!”
“混账,太孙殿下的命令都不听,是不是找死!”
一个护卫怒吼一声,拔出枪指向官员就要扣动扳机。
在他们的心目中,朱瞻圭就是他们的天就是他们的神。
不听朱瞻圭的命令,那就是违背上天和神的旨意,就该死。
朱瞻圭抬手压下了护卫的枪。
他算是回过神来了。
北平不如金陵。
这里的官员虽然知道他,但并没有接触过他,也不知道他在老爷子心目中的地位有多大。
再加上紫禁城的工程,老爷子催的确实紧,这些人犹豫是很正常的。
掏出老爷子给他的令牌,朱瞻圭看着官员。
“这个够了吗?”
“臣领旨!”
一见到令牌,官员连忙再次跪倒在地。
收回令牌,朱瞻圭大步的走进了还在修建的紫禁城。
工地非常杂乱,到处都是建造材料。
一些工匠身穿单衣,脸冻得青紫,因为要工作的原因,手长露在外面,不少人手都冻烂了。
甚至有那严重的手已经肿的不成样子了。
朱瞻圭一路皱着眉头视察整个紫禁城,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跟在后面的官员们,在这大雪天,不少人额头上还冒出了冷汗。
随着朱瞻圭表情越来越冷,一些人腿已经开始打哆嗦了。
经过几年的修建,紫禁城已经大概的成型了。
西宫那边已经修建完毕,只剩下了最后的调整。
前世朱瞻圭没有去过故宫,但在影视上也大概的看了一些。
可他看到的紫禁城,跟后世影视上的故宫有很大的不同。
可能因为后世多次修整的原因,紫禁城已经跟一开始的模样有了一些出入了。
此时的紫禁城,要比后世更加辉煌壮丽。
几个高大的宫殿,在后世几乎都没听说过。
朱瞻圭曾记得新闻上报道过,历史上紫禁城在修建完毕以后,有几个宫殿遭受了雷击,失火烧毁了。
后来连续几次重建都被雷击中,古人觉得这是上天的警示,所以便再没有修建,或者是直接缩小了原有的面积和体积。
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个领头的官员,朱瞻圭对着其中一个官员道。
“各大宫殿防雷击工作一定要做好,这方面我会派金陵那边的顶尖工匠过来负责,到时候你去接待一下,他们让怎么装,你就派人配合。”
“臣,遵命!”
那官员愣了一下,不明白几个头头都在,为什么要找他这个副手?
但既然太孙说了,那就老老实实的听命。
几个领头的官员看了那副手一眼,笑着走上前道。
“殿下,您是住在修建好的宫殿中,还是去宫外居住?”
朱瞻圭看了他一眼,转身直接离去。
跟一个将死之人说话,他觉得晦气。
被晾在原地的官,表情一阵尴尬,但不敢生气,只能快步的跟了上去。
在朱瞻圭往外走的时候,正在忙碌的匠人们已经收到了命令,开始陆陆续续下工前往居住地。
朱瞻圭对着胡玉道:“待会儿我给你些棉衣和粮食,你带人亲自送到工匠营,给他们分发下去!”
说完,朱瞻圭一甩马鞭,连理都没有理走出来的官员,向临时住所而去。
天黑的时候,工匠营地那边传来了阵阵欢呼和感激声。
在工匠们欢呼感激的时候,官员所居住的地方,传来了一阵阵求饶和喊冤声。
第2天早晨。
穿着棉衣又吃了一顿饱饭的劳工和工匠们,在一批新来的士兵安排下,排着不算整齐的队列,在一块巨大的空地上集结了起来。
历史上虽然说动用了百万人修建了紫禁城。
其实这些只是总体的数量,其中还包括砍伐木材,采集石料的人数。
这时的劳工都是扶徭役的,这一批到时间了,下一批来替换。
除了那些专业的工匠之外,同一时间在工作的劳工,也不过才几万人而已。
据朱瞻圭昨天晚上调查人数资料。
由于紫禁城已经有不少部分修好了,现在说工作的劳工,不过5万人多一点。
“全部都安静,不许说话!”
工匠毕竟是普通人,素质跟军队比不了。
这么多人凑在一起,难免会小声讨论。
一两个人说话没什么,几万人一起小声说话,那简直跟聚集了一大堆苍蝇,嗡嗡响个不停。
维持秩序的神机营官兵,只能头大的一遍一遍的大喊,不许人说话。
也就是要用到这些人,不然以他们的暴脾气早就上脚踹了。
“全体安静,太孙殿下到!”
突然一阵大喊传来。
声音之大,让劳工和工匠们都惊愕的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谁的声音嗓门这么大。
等看到是昨天晚上,给他们发衣服发粮食的那个官爷后,所有人立刻闭上了嘴。
人家给吃的给穿的,听他们的话不是理所应当吗?
人家是朝廷的人,再说话惹怒了他们,说不定要被杀头了。
带着护卫拿着喇叭呼喊的胡玉,表情冷漠的收回了喇叭。
朱瞻圭大步的走向了一个临时修建的台阶。
看着围着台阶围成一个大圈,表情疑惑冷漠,亦或者是闭眼假寐的工匠劳工们,朱瞻圭露出了和煦的微笑。
接过胡玉的喇叭,朱瞻圭将功率调到最大。
“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朱,就是你们想象的那个朱,名瞻圭,是当今皇太孙,也就是咱们皇帝的孙子。”
朱瞻圭这种接地气的开场介绍,一下子让工匠们来了兴趣,拉近了两者的关系。
“虽然我是皇帝的孙子,但其实咱们都是差不多的,我们家也是农户出身,我太爷爷也就是太祖皇帝,也种过地。”
“所以我们家老爷子就对我讲,一定要对百姓好,要严格监督各个官员,要搞清楚谁才是咱们自己人。”
“我们老朱家也是贫农出身,跟老百姓的关系才是最近的,那些当官的呢,也只是给咱们这些老百姓打长工。”
“哈哈哈…”
朱瞻圭风趣的谈话,让原本表情各异的工匠们,心情放松了来。
当朱瞻圭那句,官员只是给咱们老百姓打长工的话说出,下方更是一片哄笑声。
在众人大笑的同时,朱瞻圭走到台阶边坐了下来,对着一位穿着军大衣的中年汉子。
“老叔这衣服暖和不!”
朱瞻圭这一声老叔,让那汉子瞬间紧张起来,连忙摆手。
“使不得,使不得,您是千金之子,俺…俺…俺承受不了这个称呼。”
“哈哈哈…”
朱瞻圭哈哈一笑,指着这中年汉子,对周围人笑道。
“你看这位老叔,刚才我还说咱们都是农民,我喊他一声老叔,他说他承受不起,看来这老叔想给咱们打长工,当官呀!”
“哈哈哈…”
瞬间又是一大片笑声想起。
那中年汉子被调侃的脸色涨红,紧张的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朱瞻圭微微一笑,安抚道。
“老叔你别紧张,你这一紧张,我也有点小紧张了!”
“呵呵!”
又传来了一阵笑声。
“老叔我问你个事儿!”
汉子紧张的直搓手不停的点头。
“您来这里几年了!”
中年汉子想了想,回道:“已经三年了!”
朱瞻圭接着问道。
“刚来的时候怎么样,穿得暖吃得饱吗?”
中年汉子连忙点头。
“刚来的时候还行,衣服虽然不好,但也不至于让俺们冻着,吃的话也就是九成饱,毕竟吃的太饱了,干活没力气!”
朱瞻圭又问。
“那什么时候衣服开始变薄,伙食开始减少了呢?”
听到这个问题,下方不少人一阵咬牙切齿。
那汉子回忆道:“从去年开始的吧!”
“前年的时候还好一点,俺听几个老师傅讲,是因为那时候皇上经常注意这边,所以俺们就吃的好穿的也比较暖和。”
“可去年皇上不在家,不经常注意到俺们这边了,俺们这边衣服和口粮就减少了。”
话说,,,.. 版。】
“今年入冬的时候,本来该发下来的冬衣,说是被军队征收走了,没给俺们发,让俺们用干草树叶对付对付。”
这汉子越说心里越憋屈,想着眼前是皇上的孙子,而且还那么好说话,应该会向着他们,不会包庇那些官员,所以这汉子直接倒豆子的继续说道。
“去年下半年的时候,俺们还能吃个八成饱。可今年开春以后,他们说朝廷粮食紧张,要给外面打仗的士兵吃,所以从那以后俺们的口粮就降到了5成。到了冬天的时候,他们说北边的草原人又入侵了,直接给俺们降到了四成。”
在汉子说到这的时候,旁边一个憋不住气的青年,气愤道。
“太孙殿下您不知道,就这他们还往里面掺石子沙子,说是四层,淘去沙子和石子之外,也只有三成左右!”
“朝廷那边派人来调查,他们还不让俺们说。”
“俺们明年开春就可以回去了,说俺们要是乱说了,回去以后他们有法子整治俺们!”
“所以每次朝廷来派人,调查这边的情况,俺们也不敢乱说,只能按照他们交代的说。”
朱瞻圭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满脸气愤的连连点头。
随后就变成了一场诉苦大会。
一些工匠甚至还爆出了一些内幕。
比如说一些不重要的地方,原本定的好的材料,都是变成了稍微差一级的。
原本一些三合土的地基,也被缩减了一些材料。
这些人也不苛扣多,也就是那么一点点。
不过东一点西一点加起来,这个数量就不少了。
等询问的差不多了,朱瞻圭冲着下方招了招手。
一群锦衣卫压着几十名身穿单衣,披头散发,身上到处都是伤口的人,来到了台阶上。
朱瞻圭看向下方的劳工工匠。
“你们说的是不是这些人!”
见到曾经高高在上的监督官员,如今变成了阶下囚,劳工和工匠们心中一阵畅快。
那个中年大叔兴奋的点。
“有一些俺们不认识,不过俺说的那些人确实在他们其中,还有一些监工不在这里,他们也不是啥好鸟,经常欺压俺们!”
朱瞻圭伸手压了压,安抚了一下众人的情绪。
等众人安静下来后,朱瞻圭提着喇叭高声道。
“大家放心好了,你们所说的一个都跑不了。”
手指着锦衣卫按倒在地的官员,朱瞻圭朗声道:“不但这些家伙,还有他们的上家下家,这帮趴在咱们老百姓身上吃肉喝血的家伙,一个都跑不了!”
“我太爷爷对付贪官的手段,想必你们也清楚,而我也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我爷爷对付这些贪官污吏,同样也不会心慈手软!”
“敢欺负咱们老实巴交淳朴的百姓,就是跟咱们整个大明朝作对。这种人渣败类,大明毒瘤,不弄死他们,咱们都睡不着觉。”
“好!”
劳工和工匠们一阵欢呼雀跃,指责那些官员破口大骂,发泄出了积压已久的怨气和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