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忽然有人在半空朝自己扑来,神经本就一直紧绷着的范琼,立即作出了反应。
只见他左手猛地一勒马缰,右手一转挥剑便刺。
宝剑在空中随着他的手腕翻动,先是从靠他近一点的人身上划过,伴随着飞溅的血雾,而后又刺中了后来而至的人。
“噗呲”
是利刃深深刺入肉体的声音!
被刺中那人,应声摔在了地上。
范琼定睛一看,大骇!
竟是张迪!
他眼眶欲裂,赶忙看向另外一具趴在地上看不到面目,但是已无声息的尸体!
此刻的他,甚至不敢去想此人是谁!
同时,从门洞内和朱雀门外,忽然涌出了许多禁卫军,而朱雀门的城门也开始缓缓关闭起来。
范琼大喝一声,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利剑,往城门处挤靠。
如果这次冲不出去,他必死无疑!
范琼不愧是在战场上历练过的人,虽然刚刚经历过两场生死之战,但战力依然非凡,片刻之间便挥剑刺死刺伤多名禁卫军,而反观禁卫军这边,本就战力不如范琼,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因为对同样坐在马背上的恽王心怀忌惮,因此,出手时也难免不敢尽全力。
如此一来,一时间,竟被范琼刺死刺伤多人。
然而,禁卫军毕竟人多,且还在源源不断的补充之中,再加上本来城门就只是开了一条不大的缝隙。
所以,即便是范琼用尽全力拼杀,但城门最终还在是他眼前,“嘭”的一声关上了!
范琼低头看去,门洞前挤满了身披金甲的禁卫军,手中皆拿着斧戟对着他。
禁卫军后面还站着一人,范琼看那人身形有些眼熟,但是此时他也没时间再去思索此人是谁了。
因为身后,也传来了马蹄声和士兵踏地时所发出的沉闷的橐橐声。
范琼调转马头,看着端坐在马背上,徐徐而来的赵钦!
“太子,好一招借刀杀人!往日里,竟是小瞧你了。”
赵钦坐在马上,并未理睬范琼,而是看着一脸茫然的赵楷,开口说道。
“三哥,到此时,你还要继续装傻充愣么?”
范琼一愣,看向怀中之人。
待过了片刻,只见赵楷苦笑了一下,用衣袖轻轻拭去了嘴角的涎,然后用手慢慢整了整额前散落的头发,接着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发呆的范琼。
范琼被赵楷的眼神吓了一跳,从马背上一跃跳了下去。
那是他从未在赵楷眼中看到过的一种神情,他抬头往前方看去,竟和太子的眼神如此相似,那是独属于皇室的一种天生傲气的眼神!
此刻,深藏在赵楷血液里,属于赵氏的天子血脉终于激活了。
然而,这一切来得太晚了。
赵楷跨下马来,背着手,径直走到赵钦面前。
“你赢了,大哥。”
语气淡然,无悲无喜。
赵钦也从马背上跨了下来。
“你也没输,总算在最后,还记起来,自己是一个大宋的皇子,没有殁了祖宗的威名。”
赵楷凄然一笑。
“大宋皇子!我自生下来,便处处比你低一等,明明都是爹爹的孩子,你却生下来就是太子,而我却只能做一个活在你的阴影之下的恽王。是我哪里比你差么,不过是出身没有你好罢了,你母亲是皇后,而我母亲不过是一个妃子。”
赵楷满眼不舍的往延福宫的方向看了一眼,继续说道。
“你幼时愚钝,又处处与爹爹作对,不讨爹爹喜欢。后来,你母亲薨了,我以为情况会有所改变,可你却依然稳坐太子之位。而我,为了讨爹爹欢喜,强行把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他,他喜欢写字,我便练写字;他喜欢作画,我便作画;他喜欢奇珍异兽,我便日日研究;他好女色,我便也让自己好女色,还要经常为其挑选美貌的女子。”
说到此处,赵楷忽然状若疯狂的仰天大笑起来。
“可笑啊可笑,想我饱读诗书,却不得不日日浸淫于女色之中,竟只是为了去迎合爹爹的喜好,真是枉读圣贤书。可是我能怎么办呢?谁让我只是个妃子所生的庶子呢!”
一丝痛苦之色爬上了赵楷的脸庞,他的眼中开始有泪花闪烁。
“那年,我化名参加科举,一举夺魁,爹爹赐我皇城司都知,一时恩宠无加。朝堂上,也开始有立我而废你之声,可最后,太子之位却还是你的。母亲怪我无能,岂不知为了她口中所说的太子之位,我早已经不是我了,这二十多年中,我没有一日是快乐的。”
“我放弃了自己的喜好,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最终也放弃了自己。”
赵钦听到赵楷说的这些话,心中也是极为难受。
虽然他和赵楷并没有什么感情,可是赵楷的话,却让他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他在穿越之前,又何曾为自己而真正的活过呢!
人这一生,好像总是在不经意间背负了太多,为家庭,为事业,为生活,可独独缺少了那个最为重要的“为自己!”
赵钦长呼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挣扎之色,但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
“延福宫内有许多偏殿,你选一处,日后专心读书吧,我会对外宣称你已病亡。”
赵钦的意思很明显,他不会杀赵楷,但是会把他囚禁起来!
赵楷听到此话,眼中痛苦之色却更浓,他抬头看着赵钦。
“大哥,谋事者,要么大成,要么大败。今日我已大败,心中无任何怨言。诗词歌赋你不如我,但论做皇帝,我不如你。”
赵楷说到此处,身子稍微前倾,伏在赵钦的耳边。
“我还记得我六岁那年,不小心摔伤了腿,大哥背着我一路回到延福宫,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候。可是,大哥啊,你要记住,以后你就是皇帝了,可不要再这么仁慈了!”
说罢,忽然猛地一掌推在赵钦胸口,同时顺手拔出赵钦腰间的宝剑!赵钦惊觉不对,想伸手去阻拦,却依然晚了一步!
没有一丝犹豫,宝剑一横,锋利的剑身,划破了赵楷的脖颈!
他不需要苟活于世!
这是作为一个皇子的尊严。
鲜血喷溅在了赵钦的脸上!
温热,带着淡淡的腥味!
旁边赶忙有人递了一方手帕过来,赵钦摆摆手拒绝了。
通往皇权的道路上,本就充满了鲜血,他需要去适应和习惯这些东西!
过了片刻,他往前走了几步,唤道。
“朱拱之。”
之前一直在门洞中,躲在禁卫军身后的那人,一溜烟从门洞中跑了出来。
“小的在。”
“把人送回延福宫吧。”
朱拱之略一犹豫,而后恭敬的点了点头。
一直跪在地上被几名禁卫军按着的范琼,直到此刻,才终于想起来,门洞中的那人是太子的贴身内监朱拱之!
难怪今晚他一直未曾出现!
原来就是为了这最后一步棋!
范琼苦笑着摇摇头,终究还是差距太大啊!
赵钦最后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赵楷,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朱拱之尖细的声音!
“恽王赵楷,意图谋反,为太子所破,于朱雀门处畏罪自刎而亡。所带叛军皇城司士兵二百余人,皆以伏诛。”
“禁卫军都虞侯范琼,欲行刺官家,于朱雀门处死于乱刀之下。”
在处理完一切后,赵钦严令今晚所有参与此事的禁卫军,全部都暂时待在集英殿内不得外出,以防今夜之事提早泄露。
至于东华门处的血渍,一时间清理不干净倒也无所谓,反正百官只会从宣德门处进入皇城之中。
明日,赵钦将第一次面对众臣,所以他不想太早的把今夜之事放出风去,因为他忽然有些好奇,好奇他自己能不能压得住这些在历史上留名的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