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罗亚少了往常的那份烟火气，公共马车候车处人满为患，许多商人和冒险者都在排着队等候，而且气氛逐渐紧张，谁都不知道伯雷亚斯家长久以来积累的威望能维持到何时，也许下一秒看上去稳固的秩序就会崩溃。

整个阿斯拉王国，纷乱之地，甚至更远的地方，因为世界趋向地平说，人们只要抬头就能看到那颗高达数千丈冰晶树，以及无数死去的狰狞巨龙。

诡异美感背后是毁灭的威胁，虽然事态没有进一步发展，但这已经足够让人胆寒，冰晶树周围地区的居民都在尽可能的搬离。

“能不能快一点，办不到就将马车交出来！”一名商人模样的男子大喊，就像干燥的草垛淋上火星，人群中的焦躁气氛瞬间被点燃。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想着赚钱吗。”

“上一趟明明能坐十个人啊，能挤下为什么不让坐！”

声音开始嘈杂起来，此地的公共马车负责人急得焦头烂额，如果不是受到了人身威胁，他其实也想逃跑。

“大家不要急。”

如此乱糟糟的局面，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人路过，人们将其忽略并不由自主地让路。

“法师装入手。”夏格笑着说道，头顶的小狐狸兴奋地嗷呜一声，他现在穿着商店甩卖的法师长袍，手里的魔法杖由郊外随便折断的树枝做成，顶端还有用魔力泡过的自制魔石，鼻梁上搭着在这个世界也不算突兀的金丝眼镜，头发扎成短马尾，一切都在努力近似冒险者。

踏过脏乱的街道，空气中时不时飘来烂菜叶子和排泄物的味道，小狐狸因为嗅觉灵敏几近暴走，好在某人用魔法净化了空气。

中心的城堡戒备森严，有身穿亮银色铠甲的护卫在紧密地巡逻，伯雷亚斯家也为昨夜的事情深感忧虑，与之相比，那支不知道要去哪的流寇反倒成了小事。

大书房里灯火通明，哪怕外面已经是白天，一排排油灯依旧照常亮起，绍罗斯一改往日的暴躁形象，安静的坐在书桌后面写信。

房门被推开，绍罗斯面色无奈，经过训练的兽人族侍女不会如此失礼。

“艾莉丝，下次记得要敲门，书房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我叫巴鲁斯特。”

绍罗斯先是惊愕地抬头，然后露出怒容，这个不知名的家伙闯进书房简直是挑衅，他很明确家里没有这个家伙的存在，这种程度的容貌只要见过就不会忘掉。

“混账，谁允许你进来的！”

夏格皱起眉头，他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走到这里，显然代表着他很强，对方是高级贵族的掌舵人，不应该对自家的防卫力量缺乏了解，而且身上的冒险者服饰意味着他很可能是在当地没有后顾之忧的凶徒，大吼大叫吸引护卫的注意力是正常人的选择，却绝不是对方该有的最优解。

“你们这儿的风俗真是奇奇怪怪。”夏格小声道。

沉重又密集的踏地声传来，整个城堡都响起了警报的号角，绍罗斯的嗓门极大，暗哨以最快速度给予回应。

极其轻缓的风声靠近，一道身影撞碎墙壁赶到，来者横剑斩首，气势凌然。

夏格伸手握住剑身，往日切金断玉的宝剑失去了锋利，他随手一甩，身影重重摔进墙壁。

“基列奴！”绍罗斯起身攥紧拳头，基列奴是他家的食客，因多年前的救命之恩才愿意留下，不然有着剑王实力的她，到哪个非敌对势力都能受到欢迎。

兽人族女子从地上爬起，她有着灰白色的长发和一双兽耳，上半身只穿着很少的布料，胸怀宽广，还有连男人都会羡慕的强壮肌肉。

“跑。”基列奴低吼一声，躲过她察觉潜入腹地的事情先放一边，这是她刚一见面就知道绝对打不赢的对手，连师傅都没给她如此强烈的无力感。

绍罗斯闻言果断跳出窗户。

基列奴突然摆出了一个特别的剑势。

光之太刀，传闻能达到光速的斩击，剑神流绝学。

“我没有恶意，但事不过三，你的主人原本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剑光潋艳，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不经意间变慢，基列奴久违地竭力催动这一剑，剑王的强大显露无遗，剑刃即将碰到敌人，忽然，男人侧眸与她对视。

长剑划过脖颈，破碎。

城堡被从书房的位置切开，上半部分慢慢滑落，罗亚市的市民只能听见震耳欲聋的倒塌声和腾空而起的烟尘。

书房的顶部几乎完全露出，基列奴因惯性倒地，她低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碎掉的长剑，这是剑神七剑之一的平宗，也是师傅剑神给她的临别赠礼。

因恐惧而颤抖，因未知而彷徨，她不敢抬头，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般重获冷静，自己擅自挥剑无果之后整个伯雷亚斯家的性命就处在悬崖上，无论是绍罗斯还是大小姐都可能身陨。

“我本来想收艾莉丝为弟子的，只要她通过我的考核，但你们好像太莽撞了，跟吃饭都要好好付钱的我格格不入。”夏格无耻地说，其实如果送上拜贴再走流程事情应该会发展的平和一些，不过没身份估计见不到，而且浪费精力。

贤者需要弟子，但不是非谁不可。

“请大人宽恕我等的无礼，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无视警告砍我当然要付出代价，鉴于是我不告自来，惩罚可以轻一点。”

城堡地面浮起一层黄泉之水，在工具魔法的修改下，负面情绪化作诅咒烙印在每个人心里，从今往后他们将不会再感受到充实、喜悦之类的情绪。

基列奴发觉自己的正面情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嫉妒、贪婪、抑郁、狂躁等等负面情绪，这样下去很快就会失去自我和理智。

夏格点了点头，魔法和权柄再一次结合成功，在整个伯雷亚斯家都陷入疯狂之前，应该能提供不少研究价值，取消了招收艾莉丝为弟子的计划后，总得着补回来点什么。

嗷呜小狐狸在头顶叫了一声。

“你来好像也行。”夏格难得陷入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