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越下越大，宇大宝一下子又站住了。望着池塘边躺在土坑里的儿子，他万念俱灰。周围静得叫人害怕。他想到死！没有了儿子，他的梦想一下子破灭了。他感到自己生存在这个世界是多余的。他是男人，生存这个世界，首先有老婆孩子，这是男人必须的。谢春花自从生下宇飞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他曾经带着谢春花去过刘医生问过他，刘医生说，谢春花身子弱，怀不。他信了刘医生的话，把全部的希望放在儿子宇飞身。如今儿子没了，他的心像被人掏空一般。

就在这生与死的一刹那，宇大宝哭了。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富贵！富贵！你回来了吗？富贵！富贵！……”

这不是老婆在喊他吗？

宇大宝蓦然一惊；自己还有个老婆，一个年轻的残疾的漂亮婆娘；一个需要他照顾的女人。她虽然双腿残疾，但是他喜欢她，聪慧、善良、美丽。

他真是该死，今天晚怎么自己总是想到死呢？儿子没了，不是还有老婆吗？如果今天晚真寻了短见，那么老婆谁来照顾？宇大宝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富贵！富贵……”

声音像一道道闪电，一下子扫去了宇大宝眼前的死亡之影，他开始清醒了。

“儿子呀！爸爸还有事没做完，不能陪你了。”宇大宝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儿子轻轻地放在池塘边的一个土坑中。

天的雪又下起来了。大把大把的雪团无声息地往下掉。

宇大宝全身是雪回到家里。谢春花风丈夫回来，急切地问：“富贵，儿子呢？”

宇大宝痛苦地摇了摇头，说：“死了。”

“你疯了，崽怎么会死？”谢春花愤怒地瞪着眼睛，呵斥道：“你把儿子放到那里了？”

“放到山下塘边的坑坑里。”

“你！你！你要死了！”谢春花气得骂了起来。

“老婆，你伤心，我也伤心，人死不能复生，有有么子办法。”停顿一会，宇大宝沉重地说：“明天，我去把他埋了。”

“你敢！你这个天杀的。”

谢春花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站了起来。高一脚低一脚地冲出门外，一边大声地哭喊着：“鑫儿，鑫儿，我的崽啊，妈来了。”连滚带爬，由于坡较陡，一会儿便滚到山底。宇大宝见妻子不要命地往山下滚，也急急地跟着往下滚。一起滚到山下。

“我的崽，我的崽！”

谢春花从土坑中抱起宇飞，拍干净了宇飞身的积雪，伤心地喊道“崽啊，你不要死，不要吓妈妈啊。”

“我来抱！”宇大宝想表现一下。

“你咯个天杀的，想害死崽吗？”谢春花紧紧抱住宇飞，丝毫不给宇大宝机会。

谢春花紧紧地搂着儿子，一步一步地往爬。虽然双腿每前进一步，膝盖骨像刀割似的难受。但是，她坚持把宇飞抱回屋里。

“快去扯几把稻草！”谢春花命令似地说。

一会儿，宇大宝从屋后的草树，扯下三把稻草，拿到堂屋里，点燃了。

谢春花脱掉自己的衣服，用自己的胸膛把儿子紧紧地依偎在自己的胸前。把自己的体温一点一点地溶入儿子体内。嘴里不停地呼喊“鑫儿，鑫儿……”

天终于亮了，银白色的空中，雪仍然在不停地下。

宇飞躺在母亲怀里，仍然是双目紧闭，没有气息。但全身却软棉棉的，像在熟睡似的，很安祥。

宇大宝见儿子仍然没有一点起色，便伤心地摇了摇头，对妻子说：“唉，没办法了，埋了算了吧。”

“你咯个没良心的，想害死崽！我当初留下来，还不是看中你人好。冇想到你的心咯嘎狠１

“春花，我我……我没有！”宇大宝一脸委屈，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刘医生都讲没救了，我错了。我该死！”宇大宝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搧了自己两个耳光。

“别打了，医生也有错的。”谢春花一下子原谅了自己。

宇大宝在堂屋里来来回回地走着，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高兴地对妻子说：“有了，满花，我请村里的王婆婆来看，或许有救。”

“王婆婆？她是么子人？”

“你不认得，她是我们村里的大好人，大家叫她神婆婆。”宇大宝回忆道：“我十五岁那年，我发痧，也死了过去。是王婆婆救了我，我一直还感谢她呢。”

“那你快去请她！”

“好。”宇大宝一边应吮着，一阵风似的走出了屋门。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谢满花虔诚地祈祷着。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谢满花在焦急地等待着。现在，谢满花把唯一的希望放在王婆婆身了。在这冰天雪地里，什么地方也去不了，县人民医院，路途遥远，又没车，就是有车，还要走二十多里的小路才可以乘车，加之，又没钱，昨天晚，宇飞打针钱的钱还没交，唉，人穷，什么都难。

不知过子多久，宇大宝终于背着王婆婆进了屋。王婆婆已八十多岁了，是远近闻名的大好人，不知救了多少邻里得急痧症的人，把他们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大家送她一个外号叫“神婆婆”。她没有经过专业医学培训，她治病也只几味草药和十几根穴位针。八十多岁的人，还常常山采用那些旁人不知名的草药，而她给人治病从不收别人一分钱，脸总是挂着那慈祥的笑容。邻里周村没有一个说她不好的，她的儿子媳妇也都很尊敬她、孝顺她。

“富贵，快烧火，不要冻了神婆婆！”谢春花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抱着冰冷的宇飞挣扎着坐了起来。“神婆婆，你是观世音菩萨，救救我崽吧！”

神婆婆说：“春花，放心，我会尽力的。这孩生下地的时候，哭声惊天动地的，是个福命，怎么会死呢。神婆婆一边说一边伸出像松树皮似的手开始给宇飞探脉……

神婆探了一会脉象，点头说：“不要紧的。”王婆婆一脸笑容，说：“三大汉，快去烧一锅热水。”停顿了一会，王婆婆又吩咐宇大宝：“三大汉，你先去下面石塘边扯些蓼啦，洗干净，再去你屋后石山顶挖几棵“毒蛇草”，其它的几味药我带来了。”

王婆婆一边说着，一边前摸着宇飞，从头到脚，用指甲顺着宇飞的脉络“刻”了一遍。又用耳朵在宇飞胸口听了好一会，才说：“这孩子命大，我要是晚来一步，可就真的没救了。”

“王婆婆，你是活神仙，真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了。”谢春花感动得流出了眼泪。

王婆婆笑着说：“春花子，你快穿好衣服，起来烧水。”

“好。”

不一会，火便烧起来了，宇大宝冒着严寒把蓼啦、“毒蛇草”也弄来了。王婆婆把药放在锅里，然后要宇大宝拿来了脚盆，又要宇大宝烧草火。把屋里变得暖融融的。王婆婆亲自把宇飞抱进脚盆中。一边洗，一边揉，一边喃喃自语。谁也听不懂。洗完之后，王婆婆用手指甲轻重缓急地抠着。然后又用银针在傻巴头部、手掌、脚掌扎着。一切做完后，王婆婆高兴地说：“春花子，你咯个崽，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我见过多少小伢崽，也没见过手脚这么好的小伢崽。”

“神婆婆，说笑了，他是个“哑巴”，现在还在鬼门关呢。”宇大宝将信将疑。

“三大汉，这孩子不是哑巴，他会说话的，他命大，阎王不敢收他。”

“神婆婆，我先给您老人家磕头了。”宇大宝高兴地对着王婆婆跪了下来，一连磕了三个响头，才说：“王婆婆，我十五岁那年，得了闭痧症，是你把我从鬼门关里救了回来。这个情，我一直没能还。现在你又救了我儿子，大恩大德，我铭记在心，希望您老人家好人好报，一百二十岁，像神仙一样长生不老。”今天，宇大宝不知那来的聪明，竟然说出这么有板有眼的话来。王婆婆开心地笑了起来。说：“富贵，看不出你也会讲客气话来，我王婆婆就是喜欢做好事，不做好事，我这心里呀就憋得慌。”

谢春花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好一阵，才说：“富贵，碗柜里还有几个鸡蛋，拿出来给王婆婆”

“嗯。”

宇大宝立刻从碗柜里拿出四个鸡蛋。王婆婆笑着推辞着说：“不要，不要，我家里有，你留着给儿子吃，将来，宇飞出息了，每年清明节在我坟多烧些纸钱，我就高兴了。”

“这……”

“王婆婆！”

俩口子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王婆婆自信地笑着说：“你俩口子放心，你儿子在中午十二点之前，一定会醒过来的。”，停顿了一会，王婆婆又吩咐宇大宝：“三大汉，今天雪大，背我回家。”

“嗯。”

宇大宝高兴地背着王婆婆向山下走去。谢春花抱着宇飞，等待着宇飞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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