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
“小月,早餐放在门口了。”
夏凉真将盘子放下,扬起手想叩门,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
从事情发生后经历了不少事。
比如到处去疏通关系。
但常年在海外活动的自己在国内顶多也就是因为投资项目认识一些体制内的人,一般来说只是拜托他们了解一下案情就只是顺水人情,谁也不会拒绝。
可还没等到回应,就突然听说苏曜在车祸后逃逸了。
再去询问之前那些满口答应的人,一个个都缄口不言,再后来甚至不愿意和自己来往。
花了重金,没一個收。
最后只有一个聊的比较投机的人说,“这件事已经盖棺定论了,别再追究了。”
尽管很恼火。
但夏凉真知道,这件事要处理回来太难了。
也想过铤而走险制造舆论,将矛盾扩大。但马上就被请去喝茶。
‘有什么问题请等找到苏曜后再请律师来诉说,如果你再这样做,下次我们将以妨碍公务的罪名拘留你。’
完全公事公办的态度。
真的,完全是莫名其妙。
本来预定五月底或者六月初就出差先去波利亚,在那之前能结婚,再不济订婚也成。
现在要怎么做?
女儿的状态夏凉真都看见眼里。
从最每天找着律师一起试着起诉,到苏曜失踪后分发传单寻找,每日往返于督察局。
败诉。
没有律师再接。
甚至有律师推断出可能是涉及什么秘密,这种案件甚至是连上诉的资格都要驳回。请等到找到人等官方出来具体说法再说。
和自己得到的结论一样。
人是什么样呢?
遇到事,有看起来有用的事为之努力,不停的努力。那样的话就不至于沉浸在哀伤中,至少还有个盼头。
但律师告诉她没办法,劝她放弃。
传单连她自己也明白,不仅是夏凉真还是她都被监视着。一旦真的联系了,那也是再进去。
希望联系,还是希望不联系?
即便在被带走前先说上话,又能怎样保住?说到底要怎样为一个无罪者辩护。
又或者说——
真的是苏曜杀的。
总而言之,在苏曜逃跑前夏凉真是很相信苏曜是无罪的,但现在苏曜已经失踪近一周了。如果无罪为什么不站出来,站在公众视线里,或者说联系自己。那样就必须公开审理,自己也能找到优秀的律师帮助他。
女儿连续两天两夜缩在家里,也不是说完全不出来,至少喝水和去卫生间会去,洗澡也会去。
别误会,并不是说就整日以泪洗脸干嘛的。
夏凉真知道,夏弦月缩在房间里是在利用互联网做些无用功。
哭没哭看看红肿的眼眶一目了然。
可作为父母的自己又能怎样呢?
尽是些不顺心的事。
‘尽是些不顺心的事,但好歹我们母子也挺过来了。’
夏凉真想起苏曜母亲对自己淡然说出的这句话。
那时候自己还不知道她打算死。
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说出那种台词?
比不过。
甚至夏凉真想,即使自己有钱,能找到一些无用的关系,或许还比不过苏妈有办法。
有资本的从容不算厉害。
什么都没有也能从容生活,那才是厉害。
想什么呢?
要是可以的,请保佑你的孩子,让他平安。不管他是不是罪犯,我都会倾尽全力。
说真的。
不管苏曜有没有真的杀死那两个人,夏凉真都不会因此对他有什么负面感官。
相反就像她曾经做的,悬赏钱也要找到那两个人。
什么正义啊,真相啊,这些都不重要。
“夏总,我们老板已经在会议室等您了。”
“麻烦你们了。”
“哪里的话,您可是我们公司重要得投资方,也是全面战略合作伙伴。”
“···”
和即将面见的老板秘书寒暄两句,夏凉真跟着她去了会议室。
其实来这里也不是谈什么生意。
该说的之前已经口头拟定好了,今天来就是正式签约,事无巨细的检查一遍,剪个彩照个相。
而签订合同这种事也是由双方的律师带头敲定,有什么异常在汇报,自己负责的只是过来喝喝茶,顺便和老板聊聊天看看有没有什么项目可以合作。
“现在国内的医疗器械还有百分之九十都是进口的,最近我这边有个团队开发出了一种完全国产的设备。”
“虽然项目还没完全完善,但是成果初步已经出来了,我认为很有前景。”
“下一步准备先A轮融资···”
“···”
夏凉真不怎么感兴趣,也知道自己的态度有些敷衍。
察觉到对方有些不悦。
“抱歉,最近因为生活上的事有些心烦意乱的。刚才您说的医疗器械的事能再说一遍吗?”
赶忙摆正态度,即使自己所在的企业是掌握主动权的一方,但绝不该摆出这种敷衍了事的工作态度。
“啊,没事。”
对方愣了下,摆摆手笑了下说,“说起来我之前约您的时候还以为你最近来不了了。”
“为什么?”
夏凉真困惑的问。
“之前我不是给了您月牙岛的票券吗?那是月牙岛用我vip的卡取出来的临时消费券,之前收到电话询问,那票券被使用了,我还以为您带着家人一起去旅游了。”
“···被使用了?”
夏凉真讶异的看着他,“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昨天啊,您不知道吗?”
对方有些奇怪的反问。
“啊,不,不是,抱歉,我稍微有点事要先回去。”
“但是剪彩仪式还没结束啊?能请您先···”
“抱歉,我会等剪彩完再走。”
夏凉真脑子都开始有些混乱了。
那票券被使用了?
自己和夏弦月不可能去使用,唯一可能使用的就只有苏曜。
一周的时间苏曜居然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
难道真的是事先就知道自己会被逮捕,所以提前准备好了一切?资金,逃跑路线什么的。
不不,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夏凉真只想亲口从苏曜那知道真相,然后再去思考应对方法。
知道这事急不得,夏凉真仍有条不紊的完成了该做的事。让也许在监视自己的人看起来毫无异常。
正常的结束一天的行程后,夏凉真回到家里。
放在门口的盘子已经不见了,碗也刷了。
从门外只能听到里面键盘在噼里啪啦的响着。
“咚咚。”
夏凉真叩响门。
没有回应。
“啪嗒。”
伸手一拧,门没锁直接就开了。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看见女儿在电脑面前奋力编写着帖子。
那是没用的。
那什么又是有用的?被这样红着眼眶回答。
从那天开始就一直这样了。
走进去似乎也没引起女儿的注意,她仍然在编写着帖子。
“没用的,你要是真这样干,组织人去督察局门口抗议,你们全都会被拘留,那是无理取闹。”
“···”
在背后出声,夏弦月也只是顿了下就不理她,继续工作。
“唉。”
夏凉真叹了口气,“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告诉你一件事。”
“苏曜多半是跑到月牙岛去了。”
“···”
一瞬间,夏弦月回过视线。
那张之前精致漂亮的脸现在憔悴无比,像是一直没睡过觉一样。
“收拾一下,今晚你就去月牙岛那边。”
“我会提前找人在那边接应你。”
“去那边找的话,总比你一直在这做无用功强。”
“如果真的见到了,问清楚事情,再联络我。”
怎么说呢?
实话就是,看到女儿这幅样子夏凉真莫名的有些厌恶苏曜。
但随即又马上明白,不是厌恶,是嫉妒。
这可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啊。
却好像比之自己这个母亲更加在意苏曜那小子。
是自作自受吧。
毕竟硬要说美好的童年记忆,也许存在于女儿眼里的就只剩下苏曜了。关于和自己一起生活的日子,都是些大人留下的残渣。
遥想自己的童年。
嗯,虽说长大后因为各种各样的事稍微有些不幸,但至少自己回想起小时候的母亲还是能会心一笑。发自内心的觉得是美好的。
而自己的女儿···
就这样吧,至少现在她愿意认自己。而自己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让她幸福。
——
原本以优夜的速度不需要一周也能到达月牙岛。
但优夜只能在夜晚才能在城市里毫无顾忌的跑。
换句话说就是,即使是现在优夜也要努力避开摄像头和别人看见。在晚上从大楼上颠来颠去,倒是没摄像头特意在楼顶监控。因此可以全速前进。
虽然只有晚上才能行动,但能在一周跑完近三千公里,苏曜觉得已经很了不起了。
“很累吧?”
看见优夜的尾巴因为高强度使用而有地方脱皮,磨损,苏曜问过。
“不累,优夜觉得很开心喔。”
而优夜只是露出天真无邪的笑脸。
似乎对她来讲,即使苏曜只是个包袱,但比之她一个人轻松长途跋涉几千公里来讲,简直就是奖励。
不过现在又面临最后一个问题。
海。
苏曜和优夜矗立在野生海滩上,一片荒芜。冰冷的海水不断冲击礁石。
说实话,苏曜前世都没见过海,只在电视上见过。
当真的面对这种跟江、河比起来是两回事的庞然大物,又是在晚上,一望无际,漆黑一片。
从这里朝前看,虽然从地图上看知道从这里往前不偏移一直前进就是月牙岛。
但站在这种地方,以渺小的人的视线去看,连一个光点都看不见。是有多远?
地图上显示从这边直线距离过去都有130多公里。
以人的潜能谁能游这么远?
就算能,这野生的海里有没有鲨鱼,或者说别的危险。可以肯定,普通人跨越过去的几率是0。
“大哥哥害怕吗?”
优夜似乎看出了苏曜的犹豫,脆生生的扯了下苏曜的衣摆。
“没什么好害怕的。”
面对充满未知的庞然大物苏曜有作为人本能的害怕,但转念一想,他相信优夜。
说起来,只要优夜在附近,恐怕自己想读档都难。
死?
那种东西早就麻木了。又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不用担心喔,优夜又想到比之前更好的办法了,不用劫持人类的渔船也可以。”
“什么时候我们讨论过要劫持渔船吗?”
“是优夜单方面认为大哥哥没办法忍耐冰冷的海水,所以这样考虑过。”
“···失温吗?”
这倒是苏曜没想过,只想着要怎样靠优夜过去,完全没想过就算优夜能用尾巴保持浮力将自己带在里面,但温度的保持又是一个难题。
好吧,说到底来这之前苏曜只是粗浅的去思考,问优夜,她也只是说反正会有办法过去。
实际上怎么过去根本没细嗦,这点也是因为苏曜知道就算细嗦了自己又帮不上忙。脑子不如优夜,身体不如优夜,说个屁。说是提供摸摸头和膝坐的工具人也没差。
“大哥哥,先去前面靠近深一点海水的区域吧。”
苏曜开着闪光灯,勉强跟在优夜后边。
这里虽然是野生海滩,不过大概也是有人来捡贝壳生蚝之类的,偶尔能看到人留下的痕迹——少量的垃圾。
优夜说过,即使在夜晚她也能看的很清楚。跟在她后边是不需要担心摔跤的。
“咩,呜,啊~”
走到海滩最边缘的礁石旁边,看到优夜爬上去,发出奇怪的声音。
“···”
“你在干什么?”
“优夜在发出求偶的信号。”
“咩,喔呜,哇~”
“啥?”
苏曜愣住了。
“噗通!哗啦——”
还没等苏曜再问,就远远地听见有什么东西快速游动甚至声音大过了海浪。
“哗啦——”
不对,不只是一个,是好多,是一群!
借着月色和微弱的闪光灯叠加,苏曜好像模糊的看到了鱼鳍。
那玩意像是···鲨鱼?!
一片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冲刺。
“唰——”
甚至直接冲上浅水区,在冰冷的海水里扑腾着翻滚。
先是七八个。
“咩咩咩,呜呜呜~#@@#?”
优夜一直没停,冲上来的海洋生物也没完没了。
这是什么啊?
真的看到了比自己大十倍的鲨鱼张着血盆大口在浅水区滚来滚去。似乎发现了自己还想再冲过来。
“啪叽——”
不过优夜尾巴一动,那庞然大物好像发出了怪异的惨叫,整个就被拍飞回了海域。
“好了大哥哥,接下来只要在里面选一个跑的最快的就可以了。”
优夜从礁石上下来,又走到苏曜面前,像是邀功一样笑着。
“那个。”
苏曜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看到离自己顶多五六米的浅水区域上黑压压一片怪异的海洋生物,嗅到一股强烈的不适的腥味。
“这些,难不成都是回应你发出求偶信号的追求者?”
“是喔,不过优夜才不会和它们交配呢。”
优夜毫不顾忌的走到浅水滩里,离那些生物很近。但不管是比优夜身体大数十倍的生物也好,小小的生物也好,没一个敢攻击她。
“就是这个了,剑鱼,一小时就可以跑130公里呢。”
“优夜在水里行动的很慢。有了它们的话,一会就能到了。”
“哇呜哇呜,啊呜哇呜!###!”
又见到优夜发出不明所以的声音,不过这次有些尖锐,就像是在驱赶。
很快,那些奇形怪状的黑影都黯然离场了。
啊?
为什么要说黯然来着。
总之就算有挤破头冲上来想和优夜交配现在被拒绝又回不去深海的生物,也被优夜友好的用尾巴抽回去了。
浅水滩里只留下了狰狞的剑鱼。
苏曜在百科上搜索了下。
剑鱼时速和优夜说的一样可以一小时到130公里左右。
样子是···
体短壮,尾柄短细,平扁,每侧具一发达的中央隆起脊,无其它小隆起脊。吻部向前延长为扁而尖锐之剑状突出。眼大,齿细小,随着成长而逐渐消失,成鱼则不具颌齿。
无鳃耙。第一背鳍基底短,呈三角形,与第二背鳍分离甚远,第二背鳍小,位于体的后部;胸鳍低位;无腹鳍;尾鳍深分叉而有力,尾柄末端上下具深凹。
剑鱼一般身长3米,最大身长可达5米,最大重量约650千克,雌性通常比雄性更大。在太平洋,发现最大的剑鱼,测量身长平均为1.2-1.9m。
虽然不是很懂百科上说的这些特征,但小心翼翼的靠近,看着在那扑腾个不停跟人差不多大小的鱼,从没见过海,也没见过这么大鱼的苏曜心情稍微有点微妙。
“不要蹭优夜的尾巴。”
看见优夜把尾巴竖起来,那下边好像有个鱼一直对她的尾巴图谋不轨。
该不会这些狰狞的家伙本能就知道那个尾巴是···
“大哥哥,还是和之前一样呆在优夜的尾巴里吧。”
优夜又把尾巴卷成可以让苏曜进去的空间,包裹在其中。
然后挂靠在鱼鳍身上,这回苏曜明显感觉屁股下面的生物在晃了。
又仔细看了看包裹自己的尾巴,是墨青色和类似于骨骼的两条,粉色的小荷尖尖好像依旧在体内没出来过。
就是说,那尾巴是对自己专属供应的。这些鱼不配。
?
为什么自己要为此松一口气?
“大哥哥,出发咯?”
“出发吧。”
怪。
非常怪。
不只是苏曜,连优夜都坐在鱼身上。
不只是一条剑鱼,应该说是剑鱼群簇拥着优夜和自己在快速行进。
“这些鱼为什么这么听你的话?你可以和它们说话?”
“不是哦,优夜之前在海边没有事情做就模仿鱼类的各种声音和频率,优夜体内的病毒可以促使身体发出与之相符的荷尔蒙。”
“而且在它们看来优夜的基因是最完美的,所以都很喜欢呢。”
“这样再发出信号,让它们知道带优夜想去的地方就可以和优夜交配,就都会争相带优夜去,很可爱又听话呢。”
“那,到了地方怎么办?”
苏曜下意识的问。
“剑鱼虽然硬硬的,但是也很好吃喔。”
“···”
刚才升起的怪异的好像被牛了的心情没了。
只是感受着身下剑鱼群欢快的卖力的为了理想而奋斗,苏曜突然觉得它们有点可怜。
“优夜,剑鱼是保护动物,到了地方还是把它们放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