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冕和张世奇一前一后。

胡三被夹在中间。

三人朝着西京方向行去。

走了一小会，乔冕就发觉到了不对劲。

他们明明一直在往北行走，可每次他回头，都会发现柳树就在不远处。

太阳愈加炙热。

他抬起手腕看向手表，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

他们在原地踏步！

张世奇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哭丧着脸道：“这他娘的是什么鬼地方！”

乔冕暗叹口气，冲着胡三道：“带我们去村里。”

“我儿子……”胡三问。

“你有儿子吗？”乔冕反问。

“我没儿子吗？”胡三被搞糊涂了。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儿子，”乔冕一本正经道，“但你有一个女儿，在家等你呢。”

“不对，”胡三摇头道，“你们不是说我儿子犯事了吗？”

“我说了吗？”乔冕看向张世奇。

张世奇这次会意，伸手揉着胡三满是汗渍的额头，说道：“你没发烧吧，怎么净说糊涂话？”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胡三彻底搞糊涂了。

“刚刚咱们在路口遇上，你说要带我们去家里呢。”乔冕说，“你忘了吗？”

张世奇附和着：“你说你叫胡三，还说你女儿叫燕子。”

乔冕跟着道：“你家的水缸坏了，你还惦记着怎么卖缸的人什么时候来呢，难道你不记得了？”

这，这……

水缸的事他可没跟人提过啊。

胡三扔掉锄头，抱头蹲在地上，一脸痛苦。

他猛然抬头，说道：“不，不是，就是你们非要带我去西京！”

乔冕回首指了指柳树，说道：“我们不是一直在这儿吗？”

看着那相距不远的柳树，胡三又茫然了。

“走吧。”乔冕说。

“你们……”胡三被他抓着胳膊，踉踉跄跄。

瞧着他的样子，乔冕暗暗皱眉。

他并非刻意捉弄对方，而是想趁机验证自己的一个猜测。

张世奇捡起地上的锄头，扛在肩头，心中的惊惧因为这恶趣味而冲淡不少。

“外边兵荒马乱，我们逃难来这里，想在你们这里歇一日。”乔冕说。

直至走到村中的时候，胡三都一脸的失魂落魄。

将两人领到家中，让女儿给两人倒了两碗水，他便匆匆去找村里郎中。

燕子手里抓着一把谷子，站在院角阴凉处，隔着栅栏旁咕咕叫着喂鸡。

她头上的两根麻花辫轻轻甩动，不时回头偷看。

每当乔冕看过去，她都会匆匆转过头去，似乎很害羞的样子。

张世奇喝着水，愁眉苦脸道：“乔兄，这是怎么回事啊？”

乔冕郁闷道：“我也想知道。”

“你都没法子吗？”张世奇问。

“想开点，”乔冕道，“至少我们饿不死。”

张世奇幽怨地看了眼他。

门外不多久便传来锣鼓声。

乔冕和张世奇对视一眼，都走了出去。

打鼓的仍是那些赤着上身的精壮汉子，敲锣之人张世奇更是格外熟悉。

可他这一次浑然没有混进去探一探他们是人是鬼的想法。

与周围那些满脸喜庆的人相比，两人格外的显眼。

乔冕扫视一圈，便看到人群外围那个被唤作六爷的白发老者。

老人也看向了他。

四目相对之后，老人率先开口：“二位可是胡三的亲戚？”

乔冕摇头：“我们路过这里，到他家讨了口水喝。”

老人右手抚须，叹道：“外边到处在打仗，村里好久没有外人来了呢。”

乔冕觉得这话有些熟悉，便开口道：“我们其实是来躲避战乱的，可否在村中多住几日？”

老人笑道：“我们村子不大，但腾出一间屋子给两位客人住还是没问题的。”

“多谢。”乔冕道。

老头摇头，又问道：“我看你们心神不属，可是有什么难事？”

乔冕叹气：“外边战火纷飞，也不知亲人怎么样了。”

老人咳嗽一声道：“你们若是担心亲人，不妨跟随我们参加祭祀……”

他的脸上泛起些许红光，语气都激昂几分：“柳神向来灵验，一直在庇佑我等信徒，你们若是真心信奉它，亲人们必然会得到柳神的庇护。”

乔冕随意应了声。

不多久，时间来到正午。

乔冕和张世奇商议一番，决定依然跟随众人前去祭拜柳神。

这一次两人没有跟在老者身边，而是落到人群最后方。

原本同样走在人群后方的胡三看着二人，身体莫名颤了下，忙跟两人拉开距离。

燕子倒是不为所动。

她不像其他孩子那样被父母牵着手，而是独自拎着一个竹笼，远远落在人群后方，不时弯腰捡起一些野菜放进去。

乔冕好奇看她。

小姑娘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步子放缓了不少。

祭祀开始。

乔冕忽然敏锐注意到，落在人群后的燕子正在跟一颗小草较劲，并未如其他人那样跪下去。

“巧合，还是……”

乔冕目光微凛。

他望向不远处的干枯柳树，又瞧向使劲拽着野菜，小脸都憋得发红的燕子，心道这二者莫非有什么联系？

他正想着时，突然听到耳畔传来碎碎念。

“柳神保佑，快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乔冕偏头望去，发现说话的竟是张世奇。

这家伙不知何时竟像那些人一样跪在地上。

“你在干什么？”他皱眉。

张世奇爬起来，神色平和许多，说道：“好像真有用，我心里没那么慌了。”

乔冕眉头皱得更深：“你确定？”

张世奇闭眸思考片刻：“真的！”

他望向远处的干枯柳树，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莫非这是真的神仙？”

两人随众人回到村中。

当老人将他们带到村长面前时，那容貌威严的中年男子似是很抗拒。

他打听两人的来历，又询问他们年龄职业。

直至被唤作六伯的老人不耐，他才停止盘问。

村长的家人态度倒是不错。

他的妻子是个很温柔的中年女子，两个儿子都是二十岁左右，热情地邀请乔冕与张世奇一并吃饭，被两人婉拒。

进入到那间熟悉又陌生的房间内，乔冕觉得这一切古怪极了。

小半天都没怎么说话的张世奇突然开口：“不对劲！”

他没头没脑的这句话让乔冕不由转过头。

“我明明是想离开这里，它没帮到我，我怎么会觉得它很灵验？”张世奇喃喃自语。

乔冕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道：“别什么神都拜，指不定哪天就把你自己拜进去了。”

张世奇一脸古怪地看他。

“怎么？”乔冕有点不自在。

“你这说话的语气跟我表姐可真像。”张世奇说着又难过起来，“咱们被困这里，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会不会跟我们一样，也是这样的情况？”乔冕问。

张世奇突然一拍脑袋，惊喜道：“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