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鹏飞和侯文诏一脸严肃,认真地观摩着江野的表演方式,及抖包袱的技巧。
尽管江野才讲两句,可二人却有种莫名的新鲜感。
具体哪里新鲜,哪里不一样,一时说不清楚,但江野的表演在他们看来,举重若轻、很是自然。
两人非常用心地琢磨品味,身后的弟子们却仍是满不在乎,不屑一顾。
相声演员的素养,必须心理强大,哪怕只有一个观众,也要当坐满那样去演。
江野了然于胸,他一脸无辜地继续逗着:“反正都认识您,就不用介绍了吧。”
“那也得介绍介绍。”张文忠顺着包袱往下接。
江野话锋一转:“好吧,向大家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张老师,相声界的大腕儿。”
“您太捧了,不敢。”张文忠不好意思地笑道。
江野表情夸张:“谦虚了不是,张老师的相声,说得那叫一个好啊!”
“有这种事儿,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张文忠满脸惊讶。
“那当然,您是谁啊。”江野旋即啧啧称奇,“张老师相声说得这么好,为什么呢?”
“哟,那我还没琢磨过。”张文忠自己都好奇了。
江野佯装得意大笑:“哈哈哈哈,我研究过。”
“您知道这事儿?”张文忠跟着问道。
江野忽然一本正经地说:“很多的相声演员...”
“嗯?”
“观众们都非常喜欢。”
“是。”
“为什么呢?”
“快说啊!”
江野不紧不慢:“就比如说台下的侯文诏先生,相声说得好啊,为什么观众喜欢呢?”
“嗯?”张文忠耐着性子搭腔儿。
江野解释道:“因为他爸爸是说相声的。”
“哦,这叫世家。”张文忠假装反应过来。
江野介绍道:“侯宝华先生。”
“传下来的。”张文忠接了一句。
江野又举例:“旁边坐的这位吴鹏飞,吴老师呢。”
“怎么说?”张文忠又跟着问。
江野接着埋包袱:“相声为什么说得好啊?”
“为什么呢?”张文忠接话。
江野脸上满是尊敬:“他爸爸是说相声的。”
“对,吴宝顺先生。”张文忠直接介绍起来。
江野伸出一个大拇指,继而夸张地举例:“还有知名相声演员,何文远何老师,相声说得好啊。”
“是。”
“为什么呢?”
“嗯?”
“他爸爸是说相声的。”
“何宝生,何老爷子。”张文忠又礼貌地介绍道。
这时江野突然朝张文忠看了一眼,表情一变一眯眼,贱贱地说:“张老师为什么说得好呢?”
说着,右手往自己胸口上一拍,一脸理所当然。
张文忠霎时急眼了,赶忙拉住江野。
“哈哈哈哈哈……”
台下仅愣了一秒不到,骤然哄堂大笑!
埋了半天的包袱,这一刻终于抖了出来,瞬间炸裂。
虞非晚连女神形象都顾不上了,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一众弟子们更是不堪,乐得左歪右倒。因为台上捧哏的是张文忠,再没有比看师父被捉弄更开心的事儿了。
吴鹏飞和侯文诏也是弯了眼乐呵呵地笑着,这包袱埋得够深的,他们俩都没想到。
“您别往自己那拍啊,我爸爸可不是说相声的。”张文忠没好气地解释道。
江野收敛了贱样儿,又正经起来:“对对对,你爸爸不是说相声的。”
“这才对嘛。”
江野很是严肃:“你爸爸是听相声的。”
“呃...”
“哈哈哈哈...”
“吁...”
底下众人开始还没那么快反应,等咂摸过味儿来,笑得更欢实了。
“牛啊,江野这包袱还是双响儿的。”吴鹏飞忍不住夸赞道。
侯文诏强憋着笑,仔细地分析着:“连气口儿和停顿,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厉害!”
“哈哈,我就说了人家是专家吧。”虞非晚骄傲的小表情,跟夸自己似的,说完还瞪了身后的师兄们一眼。
然而那帮人自己都笑得不成样了,这会儿哪还有脸面对,心里一阵别扭。
“嘛时候,相声还能这么讲?”
“是我狗眼看人低,这下丢人丢大了。”
“感觉脸好疼,谁扇的来着?哦,是我自己。”
江野依着准备好的内容继续往下讲,包袱一个接着一个,十分密集。
台下众人应接不暇,根本没多少时间停下来思考。
只见他又满目深情道:“像我这样的大文学家,每天都要吟诗作对。”
“哦,兴致这么好,有作品吗?”张文忠捧哏越来越默契了。
江野不好意思地说:“有一首不成熟的小作品。”
“你可以说一说。”张文忠顺着接话。
江野突然羞涩道:“没事儿,我自己就经常吟诵,哈哈哈哈...”
“还吟诵?”张文忠装着不屑。
江野又开始耍贱了:“我每天,我都弄这个吟诗。”
“淫诗?”
江野一时结巴了:“不是,我...”
“不是,你对这作品要干什么?”张文忠义正言辞地问。
江野演上了,一字一顿:“不是,我,吟诗嘛,我就是这么一个吟人。”
“嗳,对,我也瞧出来了。”张文忠一脸坏笑。
江野马上辩解:“你想哪儿去了?我说的是吟诗作对,吟我的作品。”
“您快别吟了,赶紧把作品给我们介绍介绍吧。”张文忠瞧不下去忙拦着江野,不能让他再吟了。
江野自我陶醉:“我这首作品,那叫一个好啊。”
“怎么个好法?”
“幽默诙谐,是五千年不遇的诗歌佳作。”
“这么厉害?”
“我还记得其中的精彩段落。”
“哦,那您赶紧淫...吟诵一下。”
“哈哈哈哈,我们...我们一起...一起吟诵如何?”
“谁要跟你一起吟啊?”
“我希望听完这个作品,你会心悦诚服,你会变成一个小吟人儿的。”
“我太闹得慌了,您快点吟诵吧。”
“那我真开始吟了?”
“赶紧的吧!”
只见江野神态庄重,还重重地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以表正式——
“宣武区的天是晴朗的天,
TZ区的人民好喜欢。
远望丰台高声喊:
我爱你海淀!”
“什么乱七八糟的。”张文忠万分嫌弃。
江野浑然不以为意,好似受到了夸奖一般:“谢谢!”
“呃,哥们儿,您平常不进城吗?”张文忠直接问道。
江野不解:“什么意思?”
“您整个在郊区转悠呢。”张文忠直指本质。
江野一脸得意:“那是,你也不去五环外打听打听,郊县天王就是我。”
“哪有这么个称号啊?”
“这首诗怎么样?”
“不怎么样?”
“多有教育意义啊?”
“没看出来。”
“你得细品。”
“再细品也品不出来。”
“你要慢慢地品,来回地品,品着品着就...”
“这就能品出来?”
“品着品着就吐了。”
“去你的吧...”
一个不算套路的套路收尾,江野的相声终于说完。
这会儿吴鹏飞和侯文诏立马站了起来,带头鼓起了掌。
一众弟子们,也跟着欢呼叫好。
江野刚才那段,虽然听上去有点别扭,可着实把大家都逗乐了。
下得台来,众人立即围了上去。
“江先生,刚刚那段真是绝了。”吴鹏飞的欣赏溢于言表。
张文忠点了点头,附和道:“真人不露相啊,江先生今天真是让我们茅塞顿开。”
他作为捧哏,是最有体会的。
虽然之前知道了大致的内容,可包袱埋着埋着,连他都被带进去了,捧哏捧得越来越顺溜。
学相声这么些年,从未有过这么舒坦的舞台表演。
他隐隐觉得自己触摸到了一丝诀窍,过往学艺的东西好像在脑子里来回游转,距离融会贯通也只差一步之遥。
待把江野今日演出的过程琢磨透,相信一定能有所突破。
“江先生的基本功非常了得,刚才那段也是运用得出神入化。就是内容上嘛...”侯文诏欲言又止。
吴鹏飞急着问道:“内容咋了?”
“听上去不怎么像传统相声了,反倒是像在讲笑话。江先生您别介意,这确实是我的真实感受。”侯文诏皱着眉头抱歉道。
江野笑了笑:“没事儿,互相交流嘛。
其实我觉得,相声是什么形式并不重要,只要内核运用的还是传统相声技巧就行。包袱可以替换,老活儿也可以推陈出新。
总之一句话,先搞笑吧,相声不搞笑就太搞笑了。”
最后这话一出,众人无不动容,纷纷向江野投去了震惊的目光。
张文忠拱手施礼,向江野鞠了一躬:“一语惊醒梦中人,先生今日这段相声,无异于授业之恩,文忠携【梨云社】全体,愿尊江先生为师。”
这时,吴鹏飞和侯文诏二人,也跟着鞠了一躬。
一众弟子们看了,哪敢托大,当下朝着江野九十度弯腰,鞠了个大躬。
“诶,不敢不敢,文忠先生严重了。今日之事不过是互相交流,当不得如此大礼,咱们平辈论交即可。”江野赶忙谦虚推辞。
张文忠笑道:“好,好,那以后我就称呼你为江老弟了,哈哈哈哈...”
“这才对嘛,忠哥,哈哈...”
你来我往,几句商业互捧,张文忠感激之余,硬要请江野吃饭。
今晚曼姐生日,江野不好不去,于是便借故与张文忠说明了缘由,约好改日有空再来【梨云社】茶叙。
……
虞非晚送江野出门。
告辞前,江野一挑眉,打趣道:“现在辈分变了啊,叫声师叔听听。”
虞非晚微微怔住,一下没反应过来。
七月份的尾巴,白昼还长,晚上六七点钟了,天光还亮堂着。
江野脑袋一热,又开口问:“晚上我一朋友过生日,约了在酒吧庆祝,有livehouse演出。
要不要,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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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问了就是五环留着下回唱,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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