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华灯初上。
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
淡淡的月辉源源不断地撒向人间,令黑夜中的人们感到心安。
今夜,也是京城为数不多没有宵禁的日子。
因为今夜,仲秋。
诺大的京城,人们纷纷或在家中团圆,或出门赏月游玩。
安国公府。
香山水榭。
此时,一大群举子已欣然赴宴,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或高谈阔论,或抒发才情。
由于时辰未到,这些举子也只能站在湖边,仰头赏月,低头吹牛。
“哈~”
好无聊,到底啥时候开席...沈谨言独自站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他从中午起就饿着肚子,只盼今晚能吃点儿好的。
可惜,大人物们赴宴,总是姗姗来迟。
留着他们这些衣衫单薄的举子在湖边吹冷风。
“不过这湖,到是真的大,安国公还真有钱,这要是当个上门女婿,还得了?”
我不是为了钱,我只是想在这个冰冷的世界,寻找一份安全感...
“这位兄台,怎的不去寻友人,却独自在此处赏月怡情?”
冷不丁地,沈谨言听到耳边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随即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淡青色儒衫的举子,手持摇扇,风度翩翩地走了过来。
嚯,装得一手好比,兄台你不冷?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若是只顾攀谈,怕是会辜负这大好月色。”
沈谨言面带微笑,也跟着装上一个。
“哈哈哈,凉风有信,秋月无边,兄台好文采。”
手持摇扇的举子哈哈一笑,当先作揖。
随后开始介绍自己。
“在下陆北游,字南归,难问兄台高姓大名?”
能先介绍字的,大多都想真心结交,他也收起了心思,行礼作揖道。
“在下沈谨言,字子期。”
“沈兄,幸...啊,啊秋!”
陆北游本想说点什么,却没忍住,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身体也跟着颤抖了几次。
“啊,哈,哈哈,沈兄莫要见怪。”
陆北游瞬间觉得手里的摇扇不香了。
不过这个名字,倒是有些熟悉...
“无妨。”
尴尬得抠脚,幸亏没喷到我...沈谨言拱手,淡淡转身继续望着湖面。
见气氛有些尴尬。
陆北游率先开口寻找话题。
“沈兄可知,按照礼制,这鹿鸣宴应当由礼部举办,却为何设在安国公府?”
这句话,倒是问到了他的心坎上。
他正心疑于此,因此颔首问道:“哦?陆兄知晓?”
“在下确实略知一二。”
陆北游习惯性地轻摇羽扇,突然冷得缩了缩脖子,立马尴尬一笑。
“市井传言,说是礼部借用安国公府邸,实则不然。”
“安国公之所以乐于举办鹿鸣宴这等文会,乃是为了择选卓越出众的举子,方好吸纳入四大书院。”
四大书院?
好家伙,鹿鸣宴还是个人才市场?
不过不得不说,这主意打得,确实挺好。
而且京城四大书院,皆是学问高妙之地,也是为家中没有门路的举子提供一个聚到。
“果然,这些大人物不会走一步闲棋。”
沈谨言暗自感叹。
“沈兄,我看你独立于此,卓尔不群,且才华出众,应当会被选中。”
“还请沈兄,提早准备才是。”
陆北游凑近了些,低声道。
“多谢沈兄相告。”
沈谨言踏踏实实行了一礼。
对方是好意,可今夜他的心思根本没在什么书院上面。
“翌日你我同进一间书院,亦可相互照拂。”陆北游回礼。
“应当是此理。”
这时,一个仆从来到举子中间,高声喊道。
“起宴~”
众举子立马停下攀谈,穿过长长的走廊,去往湖心亭。
“沈兄,请。”
“陆兄,请。”
早已饥饿难耐的沈谨言,随同陆北游,一并赴宴。
说是湖心亭,实则是一个巨大的露台,可同时容纳几十人,且分案而坐。
“还请各位新晋举子,分位次而坐。”
这一幕,令沈谨言多少有些熟悉。
像极了当年读书时,老师按名次分列同学们的座位。
“沈兄,此次科举,你位次几何?”
陆北游已然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十二名,倒也算不错。
沈谨言环顾四周,默默搜寻自己的位置。
只见几十张案桌前,有三张案桌被摆放在中央,十分突出。
不用细想,一定是为秋闱前三所准备的位置。
尤其是当中一张,更是往前摆放了不少,显得尤其扎眼。
看来,今晚注定不会平静。
“陆兄可先行安坐,我已经找到了我的位置。”
沈谨言前行数十步,当仁不让地一屁股坐在了首位。
不用看,他就感受到有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的后背。
陆北游更是目瞪口呆,张大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只能暗自震惊。
“沈谨言...好个沈谨言,原来他就是此次秋闱的解元。”
“难怪如此卓尔不凡,比我好那么一点点。”
“佩服,佩服。”
不多时,众人皆已落座。
沈谨言默不作声地向后瞥了一眼,发现有一个座位却是空的。
正是第四位次,苏怀玉的。
“呵,怕不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冷冷一笑,随后安然而坐。
管你打的什么主意,今夜老子定让你和你背后之人胆寒。
这时,一个身穿锦衣,国字脸的中年男人缓缓走上了高台。
而一旁,满头银丝,慈眉善目,身穿绯红色长衫的老者紧随其后。
二人落座高台。
一众举子立马起身,齐声行礼。
“拜见安国公。”
“拜见大祭酒。”
沈谨言虽然不认识台上二人,但仍旧随大流一同恭敬行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那位大祭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只是这种感觉一闪而逝,也就并未多在意。
现场举子激动地无以复加,开始窃窃私语。
“哇,大祭酒竟然会来参宴,往日可从未听说过有此等事,可见我等是何其有幸。”
“那是大祭酒啊,儒道四品的鸿儒,今日一见,果然风采绝世。”
“待会儿我等一定要好好表现,若是入得大祭酒的眼,一旦进学宫,日后官场一途,必然平坦顺遂。”
安国公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诸位皆乃我大梁日后栋梁,不必过于拘泥。”
“今夜鹿鸣宴,诸位才是主角。”
“落座吧。”
听见此话,众学子长舒口气,这才稍微放松了些。
待众人落座,一旁仆从便高声喧道。
“奏乐歌。”
鹿鸣宴,正式开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