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村,祠堂。
香火袅袅。
缕缕白烟从香炉中升起,掺着诡异的青色化作一条条长蛇在空中摇曳。
这祠堂修的风格怪异,装饰用的小物件也多是形状扭曲的骨头,看上去有种茹毛饮血的蛮荒原始感。
一尊泥塑神像被供奉在最前面,高高在上,俯视着祠堂里的一众村民。
这神像皮肤靛青,大袍惨白,像是个将领,却长着弯曲的獠牙,面容狰狞如厉鬼。
祭拜开始了。
一名名衣着破烂的村民将放着食物的华美木盘高高举在头顶上,畏畏缩缩的走到神像前,随后小心翼翼的将木盘放下。
村长是个六十余岁的白发老人,拄着拐杖,衣着平整,浑浊的双眼满是虔诚之色。
“熟礼毕!”他仿佛一个歌唱家,用高亢的声音说道。
衣着破烂的村民们闻言,迅速向神像猛磕三个响头,随后忙不迭的退走。
“献生礼!”
村长的话音落下,就有四名身形健硕的短衫汉子面无表情的走入祠堂。
这些汉子以两人为一组,将一对挣扎着的童男童女抬到神像前。
就在这时,许是嗅到了香甜血肉的气息,狰狞如恶鬼的神像瞬间睁开了双眼。
泥塑之身化为血肉,祂披着的惨白长袍也无风自动,随后猛地延伸出去,将整个祠堂包裹。
咕——
剧烈的、怪异的响声出现,却是神灵腹中饥饿,咕咕叫了起来。
神灵铜铃大的双眼咕噜噜滚动两圈,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脸蛋毫无血色的童男童女身上。
“神灵老爷,这是今年我们为您准备的献礼……”
村长拄着拐杖,佝偻着腰,笑眯眯的说道。
神灵瞥了他一眼,便继续盯着因恐惧而哭泣起来的童男童女。
“怎么又骚了?”祂鼻子动了动,嗅到难闻的气息,往下方看去,是这两个小孩尿了裤子。
“赶紧带下去清洗,不然本座可下不去嘴。”
“是是是,神灵老爷,我这就——”
话音还未落下,祠堂中就突生变故。
一名原本还神情麻木、跪在地上的男人忽然站起来,从怀中掏出一把生了锈的匕首,用尽平生所有力气暴起刺向神灵。
“死!!”男人在冲向神灵的过程中,眼角余光瞥了下快哭断气的两个孩子,流露出一抹不舍之色。
但当他望向那高高在上的神灵时,眼中便只剩下了决然!
“你敢!!”村长反应过来后,本想立即过去拦截,却终究慢了一步。
毕竟谁能想到,在祭拜神灵这种重要的场合下,竟然有人会进行刺杀。
神灵静静的看着男人冲来,看着他像个英雄般无畏死亡的持匕首杀来,嘴角不屑的向下撇了撇。
砰!!
祂只是抬起胳膊,随后砸向男人,与其手上拿着的匕首相撞,迸发出的沛然巨力便将男人陡然轰飞!
男人在地上滚了数圈,五脏都感觉移了位,瞬间吐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脸色惨白。
神灵咧开嘴,嘴巴撕裂到耳根,露出里面的森森尖牙,一双眼瞳变成血红色,充满了蔑视。
倒在地上的男人死死盯着神灵,目眦欲裂。
踏踏踏——
神灵从神龛上走了下来,抬手捏住他的脑袋,砰的一声砸入了祠堂的墙壁。
霎时,鲜血染红整片墙壁,红的白的尽数翻滚出来。
“神灵老爷!神灵老爷!神灵老爷!!”
村长见此一幕,瞳孔猛然一缩,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满是皱纹的脸上充满了激动。
他连忙跪倒在地,像是个疯狂的信徒,向将自己视若羔羊的神灵磕头,磕的地上都是血。
“你们都愣着作甚?!还不快点过来叩拜!”
村长意识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磕头,当即大怒,迅速扭头对身后畏缩的众人喝道!
“不必了。”
“你们的心,本座都知道。”
神灵摆摆手说道,祂甩了甩手上沾染的污秽血迹,冷笑道:
“但未来如果再想刺杀本座,至少也要换个更厉害点的人。”
祂哈哈笑了两声,仿佛乌鸦在嘶哑的鸣叫。
“都滚吧!”
随着祂话音落下,封锁祠堂的惨白长袍顿时收拢到祂身后。
村长忙不迭的磕头,带着众人退去。
很快,祠堂中便只剩了神灵和地上神情惊惧的两名孩童。
神灵伸出大手,攥住童男童女的头发,在他们痛苦尖叫的声音中笑了起来。
“敬祭昊天上帝,敬祭五方天帝,敬祭红云娘娘……”
“人间多磨,唯吾道兴隆。”
“臣……拜谢诸尊恩典,开始享用了!”
……
眼前的石碑,赫然刻着“荒唐国”这三个大字。
罗恒顺着天眼看到的人偶经历赶到这里,早已离了大汉境内,前往了这名为“荒唐国”的地方。
他看着石碑,心想这国主到底有多荒唐,才会将自己的国家命名为荒唐国?
拍了拍身下石狮的坚硬鬃毛,石狮立刻会意,载着罗恒凌空飞入荒唐国。
夜色已深。
罗恒方才在一片寂寥山野中发现了一个村子。
寻着村子中的零散烛火过去,罗恒让石狮子再次化为石戒,将其戴在手上。
夜幕漆黑。
浓重的黑云吞噬月亮,阵阵阴冷夜风拂面而过。
刚到这里,罗恒便察觉到了诡异之处。
这村子及其周围太过安静了,安静到死寂。
除了夜风将树叶吹动、彼此摩挲发出的声音以外,便再无其他动静了。
虫鸣断绝,蛙声消失。
罗恒面容平静的向村子走去。
他没有故意遮掩自己行走时发出的动静,因此在这寂寥少声的夜晚显得无比“惹眼”。
似乎察觉到有外人前来,很快便有村民走出来。
这些村民衣着褴褛,面带菜色,罗恒借着月色看向他们,只感觉他们都不是人,而是一具具苍白的行尸。
无论是乾朝还是大汉,亦或者罗恒一路上见过的其他国度的人,气色都比这些村民好。
其实身体状态还是其次,最让罗恒感到诡异的,是这些人的神情太麻木了。
那是比死人还要平静,平静到可怕的神情,是比死亡还可怕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