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槐南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苏临的黑手上，握着一个奇怪的物体。

那是一个L形的东西，样子有点像神机营的烈风弩，但它没有烈风弩的弩臂，却有和烈风弩一样的扳机，虽然和黑弥天一样也是纯黑，但有光泽，不仅能分辨轮廓，还有立体感！

紧接着，只见苏临的手指在那扳机上轻轻一按，黑手朝天空高高扬起。

伴随着恐怖后坐力的释放，又是一道黑光射出！

“轰！”

这次，这道光没有击中蚩尤，而是击垮了远处的城墙，一路朝着天空飞去，消失在众人目光的尽头。

“为什么不发工钱！”苏临对着蚩尤放声咆哮。

而蚩尤的其中一颗头颅大声回应道：“钱在他们手里，他们会不会发！”

“你们都这么大公司了，血汗钱都贪！不是人啊！”苏临的目光没有焦距，但他好像能精准确定蚩尤的所在。

随着悲愤的怒骂，苏临的另外三只手臂，又飘散出三团黑雾。

黑雾在空中缭绕成型，最终变作三把手枪，被苏临握到手里。

扳机再次扣下，射击的间隔完全消失。

根本不存在任何机械结构的黑枪，射出一道道黑光，不会反射任何光线的黑光掠过空间，一束紧接一束，仿佛将世界撕裂，前一道黑光尚未消散，后一道再次拉出。

整座石城都在崩塌，到处都在被无差别的轰炸，蚩尤张开六只手臂挡在胸前，一束接着一束的黑光，在他的双手之间消失，仿佛被转移到了其他神秘的空间。

蚩尤双脚蹬地，庞大的身躯带着山岳般的压迫感，轰然倾轧而来，他的速度与体型完全不符，仿佛完全无视物理规则。

只眨眼的工夫，那伟岸的身躯闪到苏临面前。

古铜色的巨拳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道降临，苏临腾出身后的两只黑手，在胸前交叉，生生挡下了这恐怖的一击。

两方恐怖的力道在极小的空间内互相抵消震荡，迸发的能量掀起强劲的气流，吹起环状的灰尘，以二人为中心朝四周扩散，苏临的血肉之躯被震出细密的血珠，飘散在四周。

但那些血珠没有在重力的吸引下坠落，反而如在真空环境中一般，静静悬浮。

每一颗血珠，都连接着一根肉眼不可见的，极细极细的黑线。

黑线的末端，深入苏临的肉体。

“你们这样的人，必须被消灭！”

苏临发出冷酷的宣判，他的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背后的手臂幻化出一柄黑色的大刀。

刀锋横扫！重重劈进蚩尤的肉体，金色的血液从磐石般的豪躯溅出。

蚩尤最中间的脑袋，用冷静沉着的语气问道：

“你知道自己在帮谁吗？你要反抗时，公孙一族最初的模样，难道你忘了？他们和我们，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让苏临的眼神短暂恢复了清醒。

一些令人厌恶的只言片语，不断在苏临的意识中浮现。

他想起来了。

那帮人宁愿投降背叛，也不愿赌上一切，跟他拼死一搏。

他们对这扭曲的现状视若无睹，甚至有人不惜出卖同类，想为吃心鬼饲养人畜。

这种败类，和吃心鬼有什么分别？

现在的吃心鬼，不就是由这种人变成的吗？

苏临只分神了一瞬间，他身后六只手臂的应对攻击的速度，便显著下降。

蚩尤的拳头犹如风暴，轰击在苏临的身上，骨骼筋肉寸寸坏死，但肉体的崩坏却没有导致苏临的回溯。

在肉体崩坏的过程中，黑弥天也“分泌”出浓黑的物质线，钻进了身体里，如强力胶般，将苏临破碎的肉体牢牢黏合在一起。

【你得换位思考】——苏临神情一震，那個莫名其妙的声音又出现了。

【若大夏与东瀛交战有一战，想赢，你必须亲手杀死小娥和灵雨，你会那么做吗？】

‘绝不会，我怎么能这么做。’苏临下意识地回答。

【但若你不肯，大夏赢不了，受苦的就是千千万万像你们这样的人。】

‘关我屁事！我绝不会伤害家人。’苏临毫不犹豫道。

【这就是人类的感情了，刚才的假设，从大局出发，最优解一目了然，但你不也做不了吗？】

‘什么鬼话，我若是能下手，我还是人吗？’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他突然什么都想通了。

“原来如此……公孙一族不是因为怕死而不敢反抗，而是他们的潜意识里，察觉到了我提出的计划的恐怖之处，所以他们宁可在吃心鬼手下，做一条拥有人性的‘狗’，也不愿意成为丧失人性的非人。”

苏临一边思索着心得，一边回忆着自己刚才“梦”到的事。

梦中发生的事已经不记得了，但如果这就是入魔，那入魔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眼前蚩尤的模样在闪烁，街道也在闪烁，苏临知道自己又要出现幻觉了，就像他第一次对战刘禄时一样，在这种时候，大概率无法正常思考，但只要牢记未来的自己的提醒，如果要死，一定要死在之前的位置。

虽然不明白，但这句话一定要牢记……

清醒总是短暂的，所有观战的人，都能看出两个阶段的苏临，战斗风格的差异，在刚刚短短的几秒内，苏临从势均力敌，迅速落入了下风，就仿佛他忽然忘记了如何攻击似的。

但在几秒后，苏临重新开始发起和之前一般猛烈的进攻，黑光再次开始闪烁。

洛槐南在废墟间穿梭，眼看着苏临的身体变得破破烂烂，仅靠黑弥天粘合在一起，她想帮忙，但她却没有帮忙的力量，这种战斗根本不是她能插上手的。

【继续下去，你的苏临哥哥会死哦~】那个充满戏谑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洛槐南一愣，冷声道：“骗人！苏临哥哥还有黑弥天！”

【嗯嗯嗯！你的苏临哥哥黑弥天可厉害了，那你记得他的字迹吗？】

“为什么问这个？”

【你看看旁边是什么？】

洛槐南低下头，看向旁边的地面，她看到了一个血淋淋的法阵，法阵的旁边便是刻在地上的留言，她一眼认出这就是苏临的字迹。

“这是怎么回事？”洛槐南懵了。

【往昔之影用一次都会失忆的，所以有机会他就要留信息给自己，你看现在他是不是入魔了？你如果觉得我骗你，你可以自己看看，如果你说那样子不像入魔，那我也无话可说。】

洛槐南看着鏖战中的苏临，心里有了答案。

她骗不了自己，苏临的模样明显不对劲，就在刚才嘶吼时说的那些话，有好多她都是半懂不懂的，譬如什么公司，而且蚩尤的其中一个脑袋竟然能与他正常沟通。

苏临，确是入魔了。

洛槐南再次看向地上的留言，别用黑弥天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这是苏临自己对自己的提醒，但显然现在的苏临已经丧失了理智，他现在已经动用了部分黑弥天的力量，若是就此被蚩尤打败，黑弥天的力量还会全部释放。

【苏临的确有自己的计划，但好像……现在他无法按照自己的计划做事呢~】

洛槐南沉默地握紧双拳：“你还能给我更多力量吗？”

【当然可以！但是需要更多的代价！但这一次你没得选了，你必须按我说的做，我才能给你力量。不过你也大可放心，对你而言应该也很容易做到的事。

这次的代价，是你得当着三个熟人以上的面，将一只猫或者一只狗杀死，并且你不能解释你这么做的原因，被问起只能说“你想让它死”。

支付这个代价的最大间隔是三天。

而杀死猫狗的步骤，是先折断它的四肢，等一盏茶之后，再剖开它的肚皮，你要这样杀猫狗五十只。】

洛槐南皱起眉头，面露不悦：“你不是说追求快乐就能获得力量吗？”

【我没骗你啊，享受快乐的能力是需要锻炼的！】

“这种事我绝不可能觉得开心！”洛槐南坚决道。

【我也没说你会因为这种事开心，但你可以让自己不因为这种事不开心，同情心太多的人可是快乐不起来的，我的交易条件就是这个，选择权在你自己，随你便喽~你不想杀猫猫狗狗，拒绝我不就好了。】

“我答应！”洛槐南没有犹豫，即使知道这个所谓的神明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对方提出的交易她却完全没有办法拒绝。

对方能给予她最需要的能力，而付出的代价却微乎其微，虽然这代价令人有些不适，但五十只小猫小狗的生命，与苏临的安全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很好！交易达成！我会给你牵制蚩尤的力量，当然，你不可能赢的，最好在你牵制蚩尤的时候，让苏临赶紧逃跑。】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洛槐南冷冷道。

话音刚落，洛槐南的余光瞄到了不远处的一个熟悉身影，她微微一愣，定睛细看，发现对方穿着和她一样的衣服，长相也与她完全相同。

此时此刻，对方正用一块尖利的石头，狠狠插进指甲的缝隙里，用力将手指甲撬开！

“住手！”洛槐南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