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就在此处候着,待会儿自有人过来,给你们分派差事。”
冯保面色不改,嘱咐众人原地待命。
“秦川,你随我进内堂。”
抬手轻轻一招,招呼秦川跟上。
自顾自快步往内堂行去。
秦川自是不敢耽搁,连忙跟了上去。
“待会儿到了地方,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瞎打听,猜到了也当没猜到。”
待得避开众人耳目,冯保这才郑重出声道。
“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事后少不了你的赏。”
一张浑圆面庞上,是前所未有的肃重神色,显然此事颇为要紧。
“冯哥放心,我省得的。”
冯保本来也是出于信得过,才会将秦川单独叫来。
这时候也不多言语,只默默加快些脚步。
先前当着一众杂役,说是要进内堂。
实则刚进山门,避过众人视线。
便径直一个转向,朝着旁侧僻静处行去。
七拐八拐,绕过一大片院落。
终于走到一处毫不起眼、黯淡无光的偏僻小院外。
相对于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其他院落。
这处破旧小院,显得寂静又昏暗,连灯笼都没点上两盏。
“你自行进去,在院里候着即可。”
冯保显然还有事要忙,将秦川领到小院门口,便匆匆驻足转身。
“记住了啊,叫你干什么才干什么,千万莫要节外生枝。”
临走前,还不忘反复叮嘱一句。
“晓得了。”
秦川被院落氛围感染,应答声也不由得轻缓下来,生怕惊扰到了什么一般。
目送冯保消失在夜幕中,这才赶忙抬步,进入院内。
院里构造颇为简洁,普普通通三间大屋。
屋内烛火昏暗摇曳,映出些步履匆匆、行动焦急的人影。
而在院坝里边,则摆放着密密麻麻、不下二三十口青瓦大缸。
缸中看似清水,在月色映照下,却有丝丝灵韵洋溢。
若非秦川有些修为在身,还真感受不出来。
运起望气术看去,瓦缸上方,道道清气萦绕不散,显然是极纯极净的灵泉灵液。
随便装上一小壶,带到山下坊市,都能卖出上百灵石。
而在这阴暗偏僻、又破又旧的小院子里,居然是用缸装,而且摆满了一整院。
正思忖之间,正房木门轻轻推开条缝。
一名身着白衣,面带纱巾的丹鼎峰弟子。
提着个青黑木桶,快步走了出来。
看见秦川,两步凑到近前。
先掏出一枚明黄符箓,递到秦川手中。
这才淡漠开口道:
“符箓贴在胸口,将桶带去天工峰,连桶带水,一同投入地火池中。”
“中途莫要停留,莫要将桶打开,若是遇人盘问,就把符亮出来”
说罢,片刻也不停留。
径直转身返回屋里,将木门再度紧紧闭上。
秦川低头看了一眼。
青黑色的木桶,不仅盖得严严实实,桶沿还用符箓封了边。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值得如此慎重对待。
秦川谨记冯保嘱咐,自然也不胡乱打探。
依言将符箓贴在胸口。
道道清凉之意,瞬间贯彻全身,起着些清心安神功效。
一手抄起木桶,朝着天工峰方向奔去。
一路上倒还顺利。
将胸口符箓展示给看守弟子,便顺利进入了地火池区域。
地火池,也就是岩浆池。
乃是天工峰神通境长老,以大法力从地底挪移而来,用于日常淬炼兵锋法器。
眼看四下无人。
秦川运起石头经,裹挟着三道阴凉气息。
阵阵清冷凉意,瞬时遍布周身。
这才顶着滚滚热浪,稍稍凑得近些,将手中木桶一把抛了出去。
同时运起天子望气术,紧紧盯着抛物线落下方向。
那木桶材质,只是寻常松木。
还未接触到岩浆表面,便已熊熊燃烧起来。
点点滴滴清澈灵泉,从烧焦裂痕中翻涌而出。
而后伴随着轻微“嗤”响,化作缕缕青烟,彻底消散于天地间。
趁着这短暂时机,秦川也终于从那灵泉中,看出些异样来。
外表上看起来,与瓦缸里盛着的灵泉,并无什么区别。
不过以望气术看去。
原本纯净无暇的灵性气机中,却是掺杂上了些秽粉气息。
这是沾染秽气淫毒之兆。
再想想那隐蔽院落。
以及摆了一地,价值连城的灵泉灵液。
这可不是寻常弟子,能够受用的待遇。
屋中待救之人,身份已是不言而喻。
看来那御剑峰发长老,被人偷袭的时机、地点,以及具体偷袭方式。
只怕都有些耐人寻味、难以启齿。
也难怪如此遮遮掩掩,生怕叫外人知晓了去。
若非有天子望气术,估摸着忙碌一圈下来,还不知晓在忙些什么呢。
不过正如冯保所说。
这种事情,猜到了也得当没猜到。
秦川面色如常,自顾自返回偏僻小院,依旧站在院中静候。
不多时,又有人从侧厢房出来,给秦川分派了新差事。
从墙角翻找出一大堆木桶,摆放整齐,分舀灵泉进去,以供随时取用。
“奇耻大辱……岂能苟活……”
刚凑到墙角蹲下。
忽然一道轻微絮语、气若游丝之声,断断续续传入脑海。
“难受……屈辱……不想活了……有没有谁能赐我一死……”
秦川顺着声音方向,故作随意低头看去。
就在屋檐下方,用于排出雨水的屋渠里,静静躺着一柄长剑。
剑长三尺七寸,剑柄呈盛腾烈焰状,通体雪亮,内蕴炽气。
看着宝光熠熠,气性非凡。
却有一股子奇恶异香,伴随着阵阵迷乱气息,隐隐钻入鼻腔,令人心生恶寒。
秦川霎时间眉峰紧蹙,屏住呼吸,拉开些许距离。
这才以望气术看去。
果不其然。
赤焰蒸腾、剑气纵横之间。
夹杂着无比浓郁的秽粉气息。
与先前木桶灵液之中,所掺杂的气息如出一辙。
应当是遇袭反击,也沾染上了脏东西。
发长老这般神通修士,本命法剑,通常都是收归元神之中温养。
不过眼下自身难保。
连自个儿身上的污秽,都未必能祛除干净。
要是再将这受了污染的法剑,收归元神,污上加污,只怕是嫌自己命长。
匆忙慌乱之中,跌落在这屋渠里,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