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臭的车厢里,西菊瘫坐在地板。很快冷静下来。
在这种危急存亡的关头,他反而放弃心中的杂念,忘记这些天的委屈,开始冷静思考。
首先,他的诡怪被夺走了?
诡怪可以被夺走么?
西菊少爷没有听说过。倒是长了见识。
其次,这张纸,好像很狂的样子?它能杀死监狱长?凭什么?
他试探着开口,“需要我怎么配合?”
纸面再次水墨变换。
【把我交到小熊手里】
……
没错,这一页纸,来自陈爵爷的先祖日记。被西鳄鱼装进口袋里。当这辆马车运送西鳄鱼的尸体,这页纸便接触到了马车。
从最开始,它就已经在谋划。
相信到今天,王烟已经忘记了它。
而它留下的所有针脚,所有伏笔,都可以施展开来了。
……
王烟打着灯笼,和小熊、小鸟一起,站在黑水河边。
远处,吕翁在指导农夫们种油麻籽。一颗颗油麻籽,被按进沙土地里。
王烟则在观察黑水河的水位。
灯笼探出,能看到河面粼粼的波光,把倒影搅碎。
“河面明显变高了。
“水流变大很多。”
水流在一天天变大,估计用不了多久,便可以行船。
到那时,刚好可以把种出的油麻籽、榨出的灯油,卖到黑水河上下游的村子。
“那才是真正发财的时候。”
王烟咧嘴一笑,很是满意。
午饭时间到了。
农夫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儿,怀中掏出面包草团子,开始吃饭。
王烟打着灯笼到处看,观察油麻籽播种的进度,也看看农夫们手中的饭。却见他们的面包草团团,都比之前更大了。
“这倒挺不错。
“多吃点,养好身子。
“以后就能干更多活儿。”
两个松土机,抬着一大锅热水,来给农夫们送水喝。
安置好大锅后,便来到监狱长身边,随时听令。
王烟指指远处吃饭喝水的农夫们,随口道。
“你们看!
“这些农夫,原本只能干最累的活儿,只能吃勉强饿不死的饭。
“但现在,他们可以在松软的土地上播种油麻籽,比之前更轻松。
“他们手里有硕大的面包草团子,比之前吃的更饱。
“他们的脸上、身上,都比之前更有肉,都比之前更胖。
“这都是因为我们诡怪监狱!
“他们吃下的面包草,就是我们种植出来。
“他们工作的沙土地,就是我们开垦出来。
“这就是我们对永夜的贡献,也是你们与世界的和解。”
两个松土机,听得懵懵懂懂。监狱长说的话太绕,它们不能完全明白。但似乎又听懂一点点,脸颊青黑色散去更多。眼眸中闪烁晶莹光泽,仿佛有水分出现。
它们站在那儿,怔怔看向远处的农夫们。
王烟肚子也饿了,“我们回去吃饭吧。”
便在此时,小鸟从远处飞来,落在王烟肩膀。
“噶!
“老板,出事了!
“村子里有一辆臭烘烘的马车,在追杀农夫!”
王烟皱皱眉头。
“是西菊的那辆马车?
“他想干嘛,暴力收税?”
怎么突然就暴力收税了?
感觉很刻意,很奇怪。
“留在村子里的,都是老弱妇孺。
“他们家中的青壮,都在我们这里打工呢。
“不能让那辆马车胡来。
“况且,无论什么时候,诡怪也不能伤人。
“伤人的诡怪就是恶诡厉诡,需要劳动改造!
“小熊你去,把那辆马车抓回来。”
小熊得到命令,立刻冲出。
……
陈家村。
坍塌的房子里,马车冲出来。
车门闭合,车厢里飘出浓郁血腥味,淌出一滴滴血浆。
车轮“骨碌碌”奔驰,冲向下一户人家。
虽然所有人家都家门紧闭,但这辆车混不在乎,它对准门墙,车轮加速旋转,势头凶猛,猛然冲出!
轰!
它没能撞到门墙,却是被一只熊爪,稳稳挡住。
小熊皱着眉头,纽扣眼睛充满疑惑。
之前抓诡怪,多少都有点费劲。今天这诡怪,怎么好像还蠢蠢的,随便就抓到了?
它正要发威,却见车门打开,西菊少爷坐在车厢里,面色惨白。
“熊爷,你来啦?”
西菊少爷递出一张枯黄纸页,递向小熊。
“有误会的,快去把这张纸,给监狱长。”
小熊莫名其妙,但也不怕什么,伸出熊爪,结果纸页。打算把纸页和马车和西菊,一起带回去。
然而,当它的熊爪接触到纸页,却见这张纸,竟然仿佛活了过来,蜷曲,蠕动,瞬间包裹熊爪。
“嗯?”
小熊皱皱眉头。
不是要送给监狱长么?
这页纸是诡怪?
没错,这是来自先祖日记的纸页。它的能力很简单……它能修改诡怪的记忆!只要被它接触到,便可被它随意修改记忆!
此时此刻,接触到小熊,它的能力悍然发动!
……
诡怪监狱。
黑水河岸边,王烟已经转身,准备回去吃饭。
突然,他听到奇怪的声音,从风里传来。
是合唱?
农夫们在合唱?
唱什么?
“金娃娃,银娃娃,不如我家亲娃娃;
“胖娃娃,好娃娃,到底是金是银啊;
“我是金,他是银,怎么生出铁娃娃;
“铁娃娃,丑巴巴,我要换个金娃娃;
“……”
这?
王烟瞪大眼睛,怎么回事?
疤脸催眠师的童谣?
可疤脸不是被关起来了么?
“啊……”
王烟真的打了个哈欠,感觉有点困了。
这还是正版童谣?
如果想让这首歌,真的产生催眠效果,仅凭歌词是不够的。曲调上有颇多讲究,丝毫不能出错。正确的曲调听过的基本都死了。只有松土机五号、小熊、小鸟听到过并且还活着。
可为什么,这群农夫,竟然能唱出正确的曲调?
小鸟飞回王烟肩膀,吐出几张照片。赫然是远处夜色里,那些唱歌的农夫们。
却见照片中,他们都变了模样!
他们的耳朵变大、变圆,好像小扇子。
他们的嘴巴翘起、撅起,好像小喇叭。
他们都梦游一般,站起来,一起唱着古怪的童谣。
“金娃娃,银娃娃,不如我家亲娃娃;
“亲娃娃,好娃娃,到底是金是银啊;
“……”
歌声交织,声波共振,古怪的歌谣传播到夜风中,传到王烟耳朵里。
王烟听到了,脑海中困意越来越压制不住,简直好想立刻躺下,好想就此睡一觉。
脚下是松软的沙土地,应该不会膈应。但好凉啊。
王烟露出笑容。
“所以说……骗走小熊,布局多时,就为了今天么?
“想要用这首歌谣,杀死我?”
王烟身体仿佛无力,向后跌倒。嘴里吐出两个字。
“沙发。”
却见随同王烟穿越而来的沙发,平日里办公室常坐的沙发,突兀出现在王烟身后,稳稳当当,把人接住。
当古怪的童谣歌声从远处、从风中、从夜色里飘荡而来……
沙发爆发出幽黑色光芒,比夜色更浓郁,比夜色更幽深,片片光芒交错,编织成巨大的两扇翅膀,从后向前,环抱,把王烟抱在其中。
怀抱之中,便宛如另一个世界。
夜色与风与歌声,皆不得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