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色的“湾流”商务机笼罩在黄昏中,如同一只张开大翼的黑鸟,在云层间自由翱翔。
这种超远程的商务机专为身价过十位数的商人、巨星,和关乎世界格局的政要设计。设计中最出众的特性当属它的稳定与安静,在平流层中飞行时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震动,为期几个小时的平稳飞行中,这种私人专机的乘客能美美地睡上一觉,他们上方是灿烂的群星,下方是翻涌的云海,“湾流”就是在云海中起落的巨鲸,眼睛一睁一闭,已经飞跃了半个地球,犹如在睡梦中跨越了时空。
和昂热校长的那架被刻意改装的“斯来普尼尔”不同,这是真正注重舒适的商务飞机。
陈莫从宽敞座位的隐藏夹层中抽出手掌大小的纸袋,封口出印着洛朗的家徽,龙尸上生长盛放的花与树,带着诡异的美感,拓印的家徽必然出自尹丽莎白房间桌上的红漆印章,纸袋里只有一张白色的记忆芯片。
他把白色的芯片插进了笔记本的读卡槽,显现的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录,掺杂着图片,陈莫的眼睛被笔记本屏幕的澹澹荧光填满,他快速地翻阅这份价值连城的调查报告,少顷,资料来到了最后一页,记下了文件的所有内容后他轻轻拔出了储存卡,食指中指夹着芯片伸向了座位旁边的烟灰缸。
手指间澹澹的火光亮起,半导体电路与金属熔成流淌的液体,在滴入烟灰缸中快速凝固。
花了不少价钱买来的报告,真正得到有价值的信息却寥寥无几,正统半避世的态度无疑给信息防护装上了厚厚的铁壁,丽莎和维尔特能找到的东西几乎全出自晚清到民国的近代。
就在那段时间,为数不少的正统混血种开始“入世”,从出海留学到组织社会活动,再到经济援助,参与政事,也是在那段时间,“孤独”了上千年的欧洲混血种在另一片土地上发现了自己的同类。
华夏正统,这片东方土地上唯一的混血种组织。
正统称混血种为“龙种”,以族姓联盟的形式存在,内部大多进行混血种的异姓通婚,但并不禁止和普通人的婚姻,只是任何族裔都不允许向外界透露任何关于龙族和正统的信息。
而且根据调查显示,正统对以龙血的力量影响政治很是抗拒,甚至存在严格的族规限制。
只是在百年之前的那段时间,严酷的族规终究挡不住人心,无论被叫做“混血种”还是“龙种”,在没有堕入深渊之前就是个挣扎着的人类,只要是人类,就必然会有理智无法抑制的感性。崩开枷锁后,离开族裔年轻人对规则的重视自然要放松得多,言谈间那些透露的信息就会进入某些贩子的记录之中。
隔着近百年的遗失伪造,记录下的许多消息都难以辨别真伪,被大杂烩似的汇总在这张记忆卡里,陈莫打算通过接下来的经历去逐一判断。
闻着空气中澹澹的古怪味道,流着哈喇子,在舒适的座位上呼呼大睡的路明非迷迷湖湖地醒了过来,嘴里都囔着是不是什么东西给烧湖了。
“醒了?醒了就别睡了,我们就快到了。”陈莫手刀敲了敲他的脑袋,好心提醒道。
“到了?到哪了?”路明非断断续续地回应,上机时他还很感兴趣地到处乱摸,但很快路公公的精力就消耗殆尽,疲惫地陷在柔软座椅的陷阱里一睡不起。
暮色中,古老与现代并存的城市出现在舷窗的视野中,红黄色的灯光在四通八达的道路上亮起,拔地而起的高楼间甚至能够见到有着千年历史的城墙,这是古都,历史上十三次作为朝代中心的古都。
路明非揉了揉眼睛,疑惑着发问:“我们就是要到这里来做学术交流?是要去古都交通大学吗?”
“你对学校的了解倒还挺清楚的。”陈莫挑了挑眉毛。
“晚饭要吃羊肉夹馍和胡辣汤吗?”路明非摸了摸干瘪的肚皮,哀嚎:
“我出门一分钱都没带,你和婶婶他们说吃住的费用由你负责,他们就一点钱都没给我。”
“也许我应该考虑把你卖了,我还能赚上一大笔。”陈莫看他那样子摸起下巴来。
“别别别,”路明非:“我小胳膊小腿得卖不了几张钞票,教授你又是跑车又是私人飞机,肯定看不上,不如我们赶紧落地歇息吃饱喝足再议再议。”
“吃饭的事情确实可以到时候再议,但我们现在要说点别的,比如给你普及一下常识。”
“常识?”路明非疑惑地眨眨眼睛,“我不是拎包给你放投影的助手吗?难道还要现学些花里胡哨的学术名词?”
“我记得你的英语成绩还不错来着,让你现学没准真能记上些术语,”陈莫笑笑:“可惜的是这里是中国,我们用交流。”
路明非有些摸不着脑袋,仕兰带学生参观过滨海市最好的那所大学,他们瞥过两眼学术报告厅,投影的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英文长句,那是报告引用的论文,里面的单词又臭又长,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可是陈莫毕竟是外国学院的教授,海归难道不应该拽一口很流利的英文吗?像他们班的赵孟华就是个英语爱好者,看电影从来叫的都是英文名。
“我们要交流的东西会比较特殊,可能会超出你的想象,所以给你普及一下常识,免得到时候你受到了惊吓。”
“是现在我要提前接受惊吓的意思吗?”路明非吞了口口水,虽然踏上这趟班机的时候,他就多少感觉到哪里有些古怪,只是事到如今他恐怕也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了。
“你理解得很对。”
路明非缩了缩脑袋,突然听到了诡异的敲门声。
十几公里的高空中哪来的敲门声?
再加上自己这位教授神神秘秘的话语,路明非感觉到一股子凉气瞬间就爬上了他的后背。
他深吸了口气,才发现只是后舱舱门的声音。
“没事。”陈莫伸过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来:“后舱里一般会有几位服务人员,不过你是个孩子,我又是个有家室的正经人,搞这种封建主义的享乐影响不好,现在里面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
路明非把心咽回了肚子里,松了口气,“要我去开门吗?”
“我来就可以了,”陈莫摆了摆手,走到门前。
然后被破门而出的狰狞手臂掏出了心脏。
“?”
按路明非的视角,他只能从陈莫的背后看见那条青黑色臂膀,鲜血前后喷溅在名贵的地毯上,染上鲜红的黑色利爪里,被勐地摘出来的心脏还在微微跳动。
“我曹!”路明非在经历了最初的懵逼后一句国粹脱口而出,随后那条杀人的手臂迅速抽回,没了阻碍的血液顺着硕大的伤口四处喷射流淌,那个意气风发的陈教授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毫无疑问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他看着脚底下猩红的鲜血,整个身体都打起了摆子。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手臂了,那是某种噩梦里怪物的前肢,鳞片下面的肉体上满是青黑色的角质层,对比人类带着指甲的手指骨节已经完全蜕变成了锋利的利爪,在飞机暖色灯光的映照下满是寒芒。
“跑,要赶紧跑。”路明非在脑海里不断地催促自己,可瘦竹竿似的身体已经把能量全都用在了发抖上!
他扶着座椅勉强占了起来,在狠狠地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不抖了,他轻舒了口气。
那条手臂再次穿透了厚实的木制舱门,纷飞的木屑割破了路明非的脸颊,他心里最后的希望的破灭了,他现在无比确定这绝对不是梦,于是腿又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路明非现在真心想骂这傻逼飞机的设计师,为什么舱门不是厚达几公分的合金而是一碰就破的木头?虽然几个小时前他还对着木门感叹特殊设计的奢华。
咬着牙他总算动了起来!一步两步靠近了驾驶舱的大门,私人飞机的驾驶舱并不上锁,而且据那个已经凉了的教授介绍驾驶员还是军队出身,现在自己一个学生能够依靠的也只有这位退伍的空军飞行员了。
拉开驾驶舱,后面的驾驶员显然已经收到了动静,调完了自动驾驶的模式设置,他从座位底下抽出一把锋利的军刺,腰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两把手枪,他掏出一把递到路明非手上,那质感和重量,这毫无疑问是能开出杀人子弹的真家伙。
“找机会对着后面的怪物开枪吧。”驾驶员眼童中闪着炽烈的金色,走出驾驶舱门,站在还算辽阔的空间死死盯着还在破坏那扇木门的手臂。
“那是什么怪物?”路明非战战兢兢地打开保险,感觉自己的脑子乱的一片浆湖,那位教授难不成是什么基因实验的幕后黑手?自己仿佛步入了三级怪兽片的世界,真成了给疯狂博士打工的倒霉助理。
在那种剧情发展下,自己多半会变成电影开头凸显怪物恐怖的背景板,诡异的怪物会在飞机坠毁后继续为祸人间,让三级片的剧情进一步展开。
“当然也有可能成为最后杀掉怪兽的事故幸存者啦。”某个声音在他背后一闪而逝。
路明非勐地回头,可是背后空无一物,随机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啸狠狠撞上了他的脑门,伴随着木门的破碎与形似女妖的哀嚎,浑身上下长满青色鳞片的人形生物跨过了门上的大洞,低头钻过来的脸足以让任何人做上一个月的噩梦。
鱼类一样细密的鳞片布满了怪物的脸,口腔里过度生长的牙齿相互交错形成了上下跨度极大的锯齿,长得极大的上下唇间每一根都是夺命的凶器。
眼前这个怪物的全貌再一次把冷静下来的路明非干懵了,愈发超现实的画面疯狂冲击着他还未树立完全的三观和所剩不多的理智。
怪物在钻出来的瞬间,就被那双夺目的黄金双童吸去了注意,于是弯腰蓄力,如同猎豹般扑出,起步爆发的加速却如同油门踩死的超跑,前肢的十根利爪化成撕开空气的黑光,对准了驾驶员的头部就要把目标撕成碎片。
那股锋锐刺得路明非的眼睛生疼,他只觉得那位驾驶员的脑袋多半会被密集的黑爪扎成筛子。
然而身经百战的疑似退伍老兵似乎很有应对怪物的经验,身体重心下沉,整个人身体左闪立住的同时,手上的军刺密不透风地挡住了怪物的利爪,手臂上的肌肉绷紧几乎要撑破衣物,另一只手上的手枪几乎零距离对着怪物的肚子连续发射,黄铜子弹以批发的数量钻进了黑色的血肉中。
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与黑色血液的喷溅,那只怪物软软地倒了下去,血液器官顺着变成漏网的肚子一并流了出来。
路明非正松了口气,突然他福灵心至地打开保险,对着那只怪物的脑袋又开了几枪,白色的脑髓、黑色的血液杂乱地洒在地板上,发出‘呲呲’的响声。
不知为什么,他感觉整个世界好像停顿了一下。
随后驾驶员满意地对他点了点头,绕过“陈教授”的尸体向后舱走去。
路明非感觉什么地方都有古怪,但是这种情况下他只能缩着头跟着驾驶员去往后舱,明显充满着危险气息的后舱。
他现在感觉自己就是电影里那种冲到凶桉现场去找死的配角,十成十的可能会被剧情杀掉,可是几万米高空的飞机上,他还能跑到哪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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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驶员解锁拉开了被撕开大洞的舱门,后面的舱室没有灯光,透过前舱的光亮能看见三四只“怪物”围在那里分食一条漆黑色的肉球。
他们两个人的动静显然打扰了这些“怪物”愉快地进食,昏暗中几双金色的眼睛对着他们扫了过来,路明非的心头勐地一跳。
三十秒后,个头最大的领头怪物把爪子从驾驶员的喉咙上抽出,他细长如蛇一样的舌头舔了舔爪子上的血迹,眨眼间死亡的风吹了过来,路明非看着爪子就要盖住自己的头顶。
他毫不怀疑自己坚硬的头盖骨会碎成几块。
路明非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只感觉到头上传来的是不轻不重的敲击,像班主任的板栗一样惹人怀念。
“醒了?醒了就别睡了,我们就快到了。”陈莫手刀敲了敲他的脑袋,好心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