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在路上见到了一些不那么美好的光景,但两人把注意力放到眼前的纯白教堂时,这些俗事带来的不愉快也就被抛之脑后了。
虽然某条人形的龙王还是出手小小惩戒了一下。
那些强卖手链的壮汉仿佛在片刻之间受主感召,在面对教堂作了一番虔诚的忏悔之后,选择下山向警方自首。
“说起来老巴尔担心的并不是我们,只是不打算出一些处理起来比较麻烦的冲突而已。”
“这样不也挺好的吗?罪人在圣心堂前突然心生忏悔,事情流传到后面说不定还会成为教堂的传说。”
眼前的建筑,似乎确实可以成为忏悔故事中的神启降临的地方。
这是欧洲折中主义建筑的代表作品,所谓‘折中’在另一方面也是有着无定式的自由,圣心堂综合了拜占庭的古朴厚重和罗马风格的繁多凋饰,硕大的穹窿和高耸的钟楼都是绝佳的景观。
但它最吸引人的地方,还是殿前俯瞰巴黎的景色。
这座举世闻名的城市没有什么高楼,带着生活气息的多层楼房填满了整座城市,偶有凸起的哥特尖角来源于虔诚的教徒,米白、深蓝、棕红.....这些既不艳丽,也不轻浮的颜色参与其中,共同编织着画面。
站在这里,于近处,像是伸手就能碰见脚下的楼房,于远处,城市中央的埃菲尔大不过伸出的手掌。
“用俯瞰来形容这里的视角其实不大准确。”尹丽莎白的两只手张开,手指充作画框的边角,将整个巴黎收入其中。
“用眺望也不对,这里的地势太高了;但也没有高到俯视的程度,更奇妙的是,蒙马特虽然是巴黎的一部分,但它在巴黎的最边缘。”
虽然嘴上叙述着对眼前景观的看法,但陈莫的眼神却停留在女孩身上。
尹丽莎白正澹澹地微笑着。
这并不是谈判桌上那种礼仪的微笑,也并非遇见难得的乐事而开怀的笑容,而是有着自然而然流淌出来的,微妙喜悦的神情,这和她许多时候冰冷平静的神情相比,简直温暖到难以想象。
简直就像是被染上一层艳红的白云......不,没有那么鲜艳,这是中秋的明月,即便冷然的月光都变得触手可及了。
两个人相处时,尹丽莎白的脸上时不时就会出现这样,更与少女年龄相称的表情。
在极北事发之前,尹丽莎白是不是每天都和此时一样,是一个无忧虑的少女呢?那时候的女孩,多半不会为了贸易市场的挑动和龙族复苏的这些事情而烦恼。
“这样的景深......光影应该......那里的暗度.......”陈莫听见从身边飘过来的声音。
她考虑的应该是写生时的天气,景色和颜料的搭配.....总之,是少女画家应该想的事。
当陈莫这样望着她恬静的侧脸时,尹丽莎白也许是察觉到了视线,把目光转到了他这边。
女孩的笑容在一瞬间好像又多了几分色彩。
“好看吗?”
她是在问眼前的城市,还是眼前的人?
“无与伦比。”陈莫轻笑着回答,“只希望这样的景色以后还能看到。”
他的人性不可抑制的衍生出某个想法,来自于男性难以言说的独占欲。
比起也许更加明媚的尹丽莎白,他更喜欢眼前这个,只在他身边展露笑颜的人。
这是他的女孩。
.......
夜幕逐渐降临了,巴黎的夜色有种化不开的浓重,眼前在灯光在显得异常鲜艳的风车也带上了迷蒙的色彩。
“夜里的红磨坊是绝佳的景点,这种配色非常奇妙。”
夜晚的暗澹和歌舞厅的艳红,这种配色很能唤起堕落与纵欲的感官。
“这里和那幅画很不一样,”陈莫观察着舞场的外表,“但很符合我的想象,我以为你会选择狡兔酒吧的演出。”
“等着下一场吧,酒吧的乐队会演奏到午夜两点钟,在这之前我们可以先看看歌舞,康康舞。”
“我以为你不喜欢这样的舞蹈,据我所知英国就禁止了康康舞。”陈莫挑了挑眉毛。
舞女们穿着滚有繁复花边的长裙,伴着节奏,狂热地扭动臀部,她们高抬大腿,直直地伸向挂着吊灯的天顶,给予战败的高卢人欢乐。
可古板的英国老讨厌大多数有趣的事物,他们倾向于认为这伤风败俗,并严令禁止。
不管怎么说,当时的红磨坊确实伤风败俗,但不妨碍人们对英国老顽固的评价。
“潘德拉贡的大小姐来巴黎做客时也来看过演出,她倒是表现的非常激动,如果洛朗大书库的记载没错,她应该是那位狮心王的后人,最纯正的英国人。”
“年轻的女孩总是有股叛逆的冲动。”陈莫只能如此解释。
“所以我不也可以对这种奇妙的艺术保持欣赏吗?”女孩挠了挠他的手心。
走进大门,里面是极其地道的法国歌舞厅。
在二十世纪,法国歌舞还没有和那些狂欢的舞女彻底绑定,高卢民族放纵与享乐的声名还未响彻世界。
直到普法战争将整个国家与民族打进了泥坑之中。
作为启蒙运动的发源地,大革命的起始,曾经巴黎曾经的名字带着崭新思想的鲜香,可这时国民受困于艰苦的生活,他们厌倦了官僚的大话与空话,也不愿意沉溺在苦闷之中。
在你惨败的时候,玩世不恭是很好的面具,可以让人保留最后的一点体面。
放纵也是让人忘记惨败的“良药”。
入目,一片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