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当方林一行刚刚抵达江北,距离五王所在的辰林府还有三十多里路,五王便已然派人过来接洽。
而当来者得到了方林肯定的答复后,顿时喜出望外,立即派人回去报信,同时在前带路。
不多时,当远远看到辰林府的一些轮廓时,方林亦看到了五王一行,正在城门口等待,翘首以盼。
看来这段时日,五王是真被万妖山折腾得不轻,否则岂会亲自出来迎接自己……方林见状,隐隐有着笑意。
尽管上次东宫冲突之后,五王一直在主动示好,但这只是迫于形势,他心里肯定还是有芥蒂的,只是藏得更深罢了,这是毫无疑问的,那次将世子拘走,可是狠狠打了他的脸。
“方县子,果真是你!是父皇派你前来援助本王的?”见到方林,五王露出了热情笑容。
“见过王爷。”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方林施了一礼。
再次见到五王,方林心境又变了,想想之前的畏之如虎,谈之色变,顿时颇有些羞耻。
以自己现在所掌握的综合力量再去看他,不过如此。
虽不能小看,却也无需如临大敌。
面对五王询问,方林心念一动,讳莫如深道,“江北迟迟没有捷报,陛下颇为忧心,三日前,便派我前来查探一番。”
“方县子三日前便已经来过了?”五王面色微变。
江北这边,他眼下确实是一筹莫展,自然不敢轻易回禀,以免父皇觉得他无能。
没想到,父皇竟派了方林这小子暗中来查探过?
他怎么跟父皇说的?
这是怕我告状么?你也知道你这差事干得一塌糊涂……不过,这次还真怪不得你……方林见他表情,心中暗笑,主动道:“王爷放心便是,我心中有数,只言万妖山猖獗,主动请缨,前来相助,其他并未提及。”
五王闻言,面色一松,多看了一眼方林,再次露出笑容,叹息道:“多谢……之前,是本王低估了这万妖山,方县子愿意出手相助,本王记住了。”
他看了看方林身后的大军,问道:“这是江东奉天司的青衣?父皇派你调遣青衣,过来协助本王?”
协助?你是真的黑啊,我这青衣大军刚到,你直接便要收编?!
方林心中冷笑,直接摇头道:“坦白说,陛下并无让我相助王爷的意思,相反,陛下的意思是将此事转交我奉天司负责。”
“这……”五王闻言,面色再变。
虽然他的确一筹莫展,寸功未建,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放弃了,关键是,若真的将江北之事转交奉天司负责,他岂不是要灰头土脸回去?!
这怎么行!
真要这般回去,那些说他跟万妖山有勾结的声音,恐怕真要压不住了!
“王爷莫急。”方林笑了,主动道,“上次王爷主动请缨,我也在场,自然知道王爷处境,方某岂会落井下石?”
“接下来,我奉天司便与王爷合作,一同对付万妖山,如何?”
“甚好!”五王神情一松,深深看了一眼方林,感慨道,“本王还在想,方县子会不会因为之前与本王的一些误会而……是本王小人之心了。”
他顿了顿,主动道:“方县子放心,本王不会抢你之功,既然父皇要你奉天司负责,便由你奉天司负责,本王愿从旁协助,助方县子你镇压万妖山,本王只求能够自证清白!”
你哪里清白了……我已经问过戎晋,当年萧义天就是打着你五王的名号去商谈的,现在想赖,赖得掉么……方林心中腹诽,想到幽州四府数以千万计的无辜亡魂,不由心中大为光火。
同时,他亦知道,若不是知道万妖山是个难啃的骨头,这五王岂会这么好说话,这般轻易将指挥权交出来?
还不是想着找一个背锅侠,以免迟迟拿不下万妖山,老皇帝问责,有人给他在前面挡着!
方林如是想道,心里门儿清,不过五王交出指挥权,倒也正中他的下怀,方才故意抬出老皇帝,其实便是尝试着争一争指挥权,没想到对方这么配合,这倒是好事。
当然,他也没有直接欣然接受,面露犹疑之色道:“这不好吧,王爷你做了这么些天的先期工作,方某刚来,岂能反客为主,直接摘桃子?”
五王摆手道:“哪有什么主客之分,都是为朝廷做事,父皇既然说了由奉天司负责,本王岂能争权?方县子可莫要害本王。”
说着,他露出一副推心置腹的神情,低声道:“方县子这次的情谊,本王记下了,上次之事,本王向你认個错,就此一笔勾销如何?你放心,接下来本王全力助你!”
他算是回过神来了,想想这些天的愁苦,心道万妖山确实是个烫手山芋,就这般扔给方林挺好。
成了,他也有协助之功,不成,奉天司负责,自然是奉天司担责,而不管成与不成,只要他全力协助,便能自证清白!
毕竟本王尽力了,事情不成,乃是因为敌我差距悬殊,非战之罪也!
关键是,依目前所掌握的情况看,除非朝廷调动大军前来,仅靠自己这么点人,即便加上方林的这数千人……此事难成!
这本就是几乎没可能的功劳,便送给你方林了,还能得个人情,亦能在这段时间拉拢一番,消弥之前的芥蒂,简直一举数得!
妙极!
方林不知五王此刻的暗暗得意,不过也能大概猜到他的想法,无非就是想要推卸责任,再碰碰运气捡便宜罢了。
只要你别后悔就行,你以为的艰难险阻,在我这儿,可是一马平川,倒要看看你到时眼不眼红……方林也笑了,点头表示认可,两个人就此达成了一致意见。
“另外,之前的误会,王爷便不要再放在心上了,方某早已忘了。”方林笑着说道。
“甚好!”五王也开怀笑道,“既如此,方县子今后便是本王并肩作战的亲密战友了。”
“王爷抬举。”方林拱手。
“对了,介绍一下,这是我奉天司江东总部负责人,超凡青衣许均。”方林没有忘记许均,将他介绍给五王。
“卑职见过王爷。”
许均当即行礼,哪怕从方林口中得知这位王爷的一些腌臜事,话里话外多有鄙夷,但无论如何,王爷就是王爷,方大人有资格鄙夷,他却是没这个资格,而当着面,便是方大人亦要恭恭敬敬。
这便看出差距了,即便是超凡青衣,五王也不过“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又转而望向方林,邀请道:“莫要站这儿说话了,随本王进城,本王将江北局势与你详说一番。”
“好。”
“请。”
“王爷先请。”
差不多时间,恒国皇宫,某个议事殿内。
接到前线奏报的恒帝,阴沉的面色,终于舒缓了几分。
不过,他望了眼兀自跪在地上的右相卢涛,想到昨日刚接到的密奏,仍旧气不打一处来,迁怒道:“跪什么跪,跪能解决事情吗?起来说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舒缓了一些心情,恨铁不成钢道:“朕逼孔郁告老,用你卢涛,你便是这般回馈朕的?刚接手才多久,便出了这么大的事!所有潜伏者,全部被抓,还是在如今这般的复杂局势下!朕说你什么好!”
卢涛刚刚站起身,吓得又跪了下去,郁闷道:“陛下恕罪,臣……也不知为何,怎么这周国一下子便将所有潜伏者全部连根拔起了!您知道的,臣也是刚跟姚青书接触上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吩咐他下一步行动,他便已然露馅了……”
他真的很委屈,若说他布置有误,害得姚青书他们露馅,陛下责备他也就罢了,什么都没干,刚刚接手就出了这档子事,他有什么办法……
“是否是接触过程中出了什么纰漏,被周国的奉天司抓住了马脚?”恒帝阴着脸道。
卢涛脸色复杂,想了想,还是老实道:“无法确定,但也并非没有可能,但臣认为,更大的可能还是周国其实早已发现这些人不对劲。”
顿了顿,他继续道,“另外,陛下逼孔郁告老,其是否心中不忿,蓄意坏事,也为未可知……”
“你倒是会推卸责任。”恒帝不满看了他一眼,哼道,“便莫要冤枉孔郁了,告老之后,他可谓心灰意冷,整日买醉,烂醉如泥……这么长时间过去,朕倒是有些想他了。”
对面,卢涛面色微变,没有再说话。
这个话题比较敏感,这时候他还真不好说什么。
他不说话,恒帝却并没有准备放过他,盯着他道:“你上次说,孔郁疑似与晋国暗中有联系,除了那个告密者,朕让你补充的其他证据呢?”
“此事极为隐秘,臣还在尽力搜寻……”
“你最好给朕一个完整的交待,否则,朕便要怀疑此事的真实性了。”恒帝目光逼视着他,缓缓道,“若是让朕知道,此事乃是你卢涛为了党争而故意捏造事实哄骗朕……”
卢涛整个人都快要趴在地上了,急切道:“陛下,臣便是有十万个胆子,也不敢欺骗陛下啊!”
“最好如此。”恒帝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若是孔郁在这里,恐怕便要恍然大悟了,他一直便想不通,自己忠心耿耿大半辈子,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他孔郁对大恒的功劳,世人皆知,有目共睹,陛下为何要这般对待自己!
原来不是别人,而是这一向人畜无害,看似低调的卢涛狗贼!
这狗贼戳到了陛下的痛点!
眼下除了周恒边境之事,这位恒帝陛下最大的忌惮,便是蠢蠢欲动的晋国了,甚至比起晋国,与周国边境的小摩擦根本不算什么。
这时候,若是让他得知,他最看重的臣子与晋国暗中有来往,不管真假,他都容不下孔郁在身边的。
这种事情,宁可错杀,不能错漏!
言归正传,恒帝不再说话,又将手中的前线奏报看了几遍,心情逐渐好转,再度开口道:“其实,孔郁确实立了不少大功,这万妖山之事,当初便是他提出来的,虽初期组建繁琐,但好处极多,这次又立功了。”
说着,他将手中密奏递给卢涛,满意道,“这是刚刚收到的前线奏报,周国忽然退兵,将战线退后了足足五十里,彻底退出了我大恒边境,显然,万妖山起作用了,后院着火,周奉南眼下估计正忙着灭火呢。”
“你即刻通知应龙,让他再加点柴,将这把火烧得再旺一些,再久一些……不是说,这些年周国的万妖山一直发展得不错,不仅是江北省,在周国各地都发展了不少据点么?不要吝惜,要乱就让所有据点全都乱起来!”
“朕便是要周奉南那老匹夫焦头烂额,等过了这段时期,他估计也就没什么劲头在边境生事了。”
“遵旨!”
恒帝想不到的是,看似心灰意冷,整日买醉的孔郁,在他派人严密监控之下,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避开,却是已然派了人去了周国。
大周,长公主府。
一名长相普通,素布麻衣的青年正跪伏在地,在他面前,由长公主亲自伺候着吃着精致糕点的威严老者,不是老皇帝周奉南,却又是谁。
“你便是孔郁的妖仆?”老皇帝正眼都不瞧这妖仆一眼,漫不经心道。
然而,那如巍峨山岳般的恐怖威势,却是压得这青年妖仆头都不敢抬,整个人跪在地上,簌簌发抖。
“回,回大王,是的……”
“什么大王,你当朕是某个山大王么?”老皇帝失笑道,却也将威势收摄了起来,摇头不已,他自己都觉得,对待这妖仆都放出威势,似乎太过掉价了些。
没有理会他,老皇帝继续道,“你且回去告诉孔郁,朕答应他了。”
“其他不必多说,你只需告知他,待万妖山攻恒之时,让他主动去找恒帝,就说收到消息,楚、晋两国欲联合灭恒,且假我大周之手,先行消耗恒的国力,他自会明白一切。”
“可听清楚了?”
“是!听,听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