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妖山不是真的山，但沧澜河是真的河。

不同于万妖山的不为人知，沧澜河作为大周境内的第一大河，本就为所有周人所熟知。

从上方俯视，这沧澜河便好似一柄斜插着的利剑，从大周南方，直戳西部边疆，亦如一条宽广的银带，贯穿了大周的小半壁江山。

它流淌着千百年来积淀下的力量和生命，永不止息地向前奔涌。

它的河水幽青且宽广，从一侧河岸凝望，根本望不到对岸，入目所见，只有滚滚而过的湍急水流，还有不断拍打着岸边的巨大浪涛，仿佛这根本不是河，而是一片海。

而且还是处于暴风雨之中的怒海。

都不用站在河畔，此地距离真正的河岸还有二十多里路之遥，方才降落时，远远望去，方林众人便已然被它的气势所震撼。

面对这般大江大河，哪怕超凡，哪怕半步绝世，也很难不生出那种忽然变得渺小之感。

坦白讲，不仅是方婉儿这种从未出过远门的小丫头，在亲眼见到实景之前，就连方林都没有想到，这沧澜河竟然如此波澜壮阔，气势磅礴。

他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前世的汪洋大海也不是没见过，但真的没见过如怒海一般的大河。

“还真是奇了怪了，既无狂风，也无骤雨，这沧澜河是如何能这般波涛汹涌的？”

“难道，下面有无数高阶妖族，且时时刻刻都在厮杀？”

“别自己吓自己。”对于方鸿的嘀咕，方林笑着说道，“真要能将这样的大河打成这个样子，你当下面都是超凡绝世啊？”

估计是下方有大范围的地热，或者某个区域的地壳一直在变动，这才造成了这样的情况……方林如是作着猜测，不过这些话也就能跟老头子说说，放眼整個世界，也就只有他能懂了。

至于跟方鸿他们，显然是说不着的，也就不必多说了。

对于方林的反驳，方鸿笑着点头，他也不过随口一说，看过奉天司不少关于沧澜河密奏的他，自然知道，沧澜河虽然也是大周境内最大的几个妖族势力之一，但比起万妖山还是差了不止一个级别的。

而即便是万妖山，就是将万妖山几十万妖族大军全都投进沧澜河，想要制造这么大的风浪，局部地区还可以，以整条沧澜河的体量，那是在说笑话。

不可能的，数量再多十倍都不可能。

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望了望周围，方鸿继续道：“再往前走走看看吧，沧澜河不同于万妖山，说是一个势力，其实除了一个神秘的绝世级别的首领，其余都是大大小小的妖族聚居地，分散在河岸各处，说白了其实就是乌合之众，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

“他们甚至相互之间都经常发生摩擦争斗，若非有绝世首领压着，说不定早就四分五裂，甚至自己给自己打没了。”

“你也别笑人家，在内斗这方面，妖可比不上人。”方林笑着反驳道。

对此，众人深以为然。

继续前进。

可以明显感觉到，越往沧澜河岸方向靠近，周边的妖气便越浓，惹得方婉儿忍不住捏住了秀气的鼻子。

“唔……好难闻的味道。”

“妖气可没有味道，是你的错觉。”方林笑着摇头，“其实咱们运气算不错的了，刚一过来，便遇到了沧澜河的一个妖族聚居地。”

方鸿也笑着附和道：“确实运气不错，毕竟沧澜河的妖族聚居地很多，哪怕同属于一个沧澜河势力，但有的靠得近，有的相距甚远，并不是说凡往沧澜河岸靠近，就一定能遇上的。”

“既然越往前走，妖气愈加浓烈，那前方肯定是一个妖族聚居地无疑。”

方龙乐道:“看来是开门红，老天爷都在帮咱们。”

众人闻言发笑，并不惧怕，反倒对接下来的妖族聚居地期待了起来。

尤其方鸿和方龙他们两个，对于妖仆，他们可是眼热得紧，只是一直都没有什么机会。

看来，今天要如愿以偿了。

今日，在牧之的帮忙下，定要搞个超凡妖仆！

继续前进，心情愉悦。

不过很快，他们便愉悦不起来了。

通过奉天司的密奏，他们知道沧澜河岸有不少妖族聚居地，这么多年下来，慢慢也形成了一个个类似人类城镇的格局。

这没什么，相比起大周的城池，妖族的这些最多也就是小乡镇。

只是，作为人族，当看到远处一座城池当中，妖族成了主人，人族反而成了奴隶、下人，被妖族们所驱使，压榨，甚至动辄打骂、吃食……这样的场景，视觉冲击力还是非常大的。

方林和方鸿也就罢了，他们其实早就已经从密奏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了这事，算是早有心理准备，但是方龙和方婉儿她们却是不知道，此刻看到前方那从人族角度来看，简直宛若地狱的场景，皆是面色泛白，惊怒交加。

“这么多年，难道一直这样？朝廷怎么也不管管！”

“该死，他们在干嘛？将人当成猪仔一样吊起来，一股脑全都投入那个大桶，他们要干嘛？！”

前方，城门口那前所未见的可怖场景，看得方龙目眦欲裂，浑身劲力激荡，若不是方林按住了他的肩膀，怕是直接就要冲上去了。

事实上方鸿此刻也是差不多的状态，哪怕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那些身穿统一行伍服饰的小妖，不断将人往一个大铁通里吊，似乎要将他们全部生煮的场景时，还是忍不住暴怒了。

尤其周围其他人族奴隶那充满悲切，却又尽皆麻木的神情，更是让他心里堵得慌。

头一次，从未有过杀妖念头的他，忍不住想要将这些妖族全都屠了！

“冷静点，别着急，这不是还没煮呢么？”方林眼里的杀意其实比他们只多不少，不过还是能保持冷静的，至少还没有失控。

在他看来，单单这个行为，至少这个聚居地的妖族，将他们简简单单杀掉，简直就是便宜他们！

应该让他们成为将士们的妖仆，而后将他们统统带至前线，充当一个个敢死队队员，炮灰！

不过这是他们的最终下场，现在么，倒是可以先等一等，至少在真正出人命之前，还是得先探探情况。

别万一运气就是这么好，正好遇到了那绝世首领所在的聚居地，就直接要大打出手了。

还是那句话，不怕他，来去自如没问题，但是最好也别硬碰硬。

“牧之，别拦着我，我要杀了他们！”方鸿红着眼睛喝道。

“别急。”方林阻止道，“杀了他们有什么用，不过是抢了不知道哪里的城防军行头的一些小妖，杀了他们，然后你又跑一趟，将救下来的这些人再送到余水城？”

“擒贼先擒王，找出这个聚居地的首领，化作妖仆，然后这城里的妖族，生杀予夺，还不是随你心意？”

方鸿闻言，浑身劲力渐消，不过还是愤声道：“我现在不想要妖仆，只想杀光他们！”

方林摇头:“前线需要炮灰，也需要一定数量的低端战力用以消耗，别浪费资源。”

“……好吧。”方鸿没话说了。

方林一说，他就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旁，方龙闻言，当即道：“那我赶紧去找这儿的首领！”

“你去什么去，万一绝世正好就在这呢？你去找死啊。”方林再度阻止，摇头道，“还是没经验，看来，你真要跟在鸿志后面好好锻炼一番了，平时脑袋还是挺好使的，怎么关键时候犯糊涂。”

说着，他望向众人，尤其瞪了最为跳脱的顾小灵一眼，吩咐道：“你们都在这儿等着，收敛声息，除非真要出人命了，否则都别动。”

随后，他又望向小环，吩咐道：“小环跟我走，将你的妖力释放出来，包裹住我的气息，咱们进去探探，先擒首领。”

“好的，公子。”

小环自然没有二话，当即释放出了一些妖力，将方林整个人都笼罩了进去。

天材地宝同样对妖族有用，她现在也是天级大妖了，这一点还是可以轻松做到的。

见方林直接要腾空而起，小环主动道：“公子，其实不必那么麻烦。”

说着，她从众人所在的一片丛林中走出，快速闪身，将一头在城门最边缘处打盹的小妖擒拿了回来。

一把扼住小妖的喉咙，小环眼里闪过了一抹绿色的荧光，旋即，小妖的神情便从慌张惊愕变得平静，而后满脸尽是痴迷之色。

“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妖面对提问，片刻犹豫和挣扎都没有，直接回答道：“这里是狼城。”

见众人露出刮目相看之色，小环满意点头，继续提问：“狼城的首领是谁？”

“首领？你是说城主大人么？”

“是的，城主大人是谁？什么实力？”

“城主大人是白狼，乃是超凡大妖。”

听到这儿的首领只是超凡大妖，众人眼里的忌惮之色尽去。

两个月之前，超凡还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但是现在，谁还不是个超凡咋地？

区区超凡，不足为虑。

“白狼现在在哪里？”小环继续询问。

“昨日便出去了，还没回来，不过副城主青狼还在。”小妖一五一十回答道，没有半点藏私。

“还有个青狼……这青狼又是什么实力？”方林询问。

可惜，小妖一点反应都没有，仍旧痴迷地望向小环。

“公子，被小环摄魂之后，他只听小环的声音。”小环笑了笑，将方林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同时还问了青狼的所在。

“青狼是天级上品实力，也在城主府中，乃是白狼的弟弟。”

“城主府在哪？”

“在城里，中间最大的宅子。”

“城主府里是否还有其他大妖？”

“有。”

“还有？”众人有些意外。

“还有谁？一次性说清楚。”小环有些不耐烦了，再度追问。

“还有城主夫人，也是一位天级大妖，不过只是初入天级，生得美极了……不过没有您美……”

小环翻了个白眼，最后问道：“其他没有了吧？还有什么有关城主的事情，一起说。”

“没有了，只是，小道消息，城主夫人好像是城主抢来的。”

“这个就不用问了，别说白狼不在，在也是大猫小猫两三只。”方林打断道，“问问他，城门口这个大桶是怎么回事。”

小环当即依言询问。

小妖很快回答：“都是些试图逃跑的人族贱民，城主大人吩咐了，凡是抓到逃跑的人族贱民，都要放在城门口烹煮示众，以警告其他贱民，让他们不敢逃跑。”

“该死的东西！”方鸿闻言，再次骂了一声。

方林同样震怒，这次，他没有忍住，在小环还想询问有关沧澜河首领的问题时，直接打断，一巴掌将这小妖的脑袋拍得粉碎。

“不用再问了，一个小妖能知道什么，待会问白狼青狼就行。”方林气还没消，怒道，“这个白狼，就给鸿志你当妖仆了，你性子太过忠厚，该改变改变了。”

方鸿用力点头：“好，交给我！对于这种畜生，我可不会心软！”

“算了吧，还是交给我，成了你的妖仆之后，说几句软话，你说不定便要心软，交给我，我保证让他生不如死！”方龙恨声道。

他倒不是要跟方鸿争抢，只是实在气愤，想要亲手让这个白狼付出惨重代价。

“不用抢，不是还有青狼和那个城主夫人么？想来也是一丘之貉，那就全都化作妖仆，让他们尝尝滋味。”顾小灵也忍不住开口。

虽然她现在是鬼，可仍是人的思维，自然同样愤恨。

方林开口打断：“行了，既然探清了情况，便不要浪费时间了，鸿志，锦玉，还有婉儿，你们可以出手了，先将人救下来，然后再将幸存者们收拢起来。”

“小环，小灵，你们跟我去城主府。”

说着，便直接腾空而起，根本不理会一众小妖，直奔城主府而去。

至于方鸿他们的安全，他一点都不担心。

两个超凡，一个天级，面对这些最多不过地级的小妖，那还不是闭着眼睛横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