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榑愣了下,李景隆被看得双颊一红。
朱榑突然说道:“若本王帮你,你能说服你爹吗?”
李景隆抬头,声音无比的坚定,重重地点头,“能!”
“好吧,你知道成贤大街的草人吧?”
“此事和顶撞父皇无异,你常在宫中也知道,若无旨意,藩王不能过问朝政。
“你得告诉本王卢熊犯了何事,本王才能想办法。”
李景隆酝酿半天,却答不上来,有些急切:“我只知道是御史台抓的。”
御史台的权力很大,御史台和六科给事中,是朱元璋设置专门监察朝野的言官,他们每日都在六部巡视。
可以直接逮捕官员,审讯后结果呈递到朱元璋面前,满朝文武看到他们就直呼倒霉。
裁撤中书省后,六部权力逐渐上升,司法大权才渐渐转移到刑部和大理寺。
朱榑看向刘九:“去牵本王的战马来!”
刘九急忙跑去,朱榑回去换了一身便服。
来到午门,骑上一匹战马,直奔江宁县,刘基曾是御史中丞,帮父皇抓过很多贪官,他应该会知晓。
朱榑来到江宁县东南的一片野地,山脚的田地被开垦出大半。
看守检校,又轮换了。
朱榑从怀里掏出八两银子,想让他们走远一些,不能让他们听见,否则定然会禀报父皇。
“父皇又派了两个大金吾监督先生?”
“齐王殿下!”
朱榑走过去,他们只是躬着身子并未让开,朱榑大叫道:“本王来看先生,是母后殿下准许的!滚!”
吴庸深深地看了一眼朱榑,他很清楚马皇后和陛下的感情。
他抬起手,让三个手下退开。
朱榑走了几步,转过身,突然问:“谁让你拦着本王的?”
“回禀殿下,陛下虽没下旨,但宋学士请求来看刘大人,未得到陛下准许,所以,任何人来,卑职都不敢随意放行。”
吴庸始终肃着一张脸。
朱榑知道,他说的宋大人是翰林学士宋濂,递过二两银子,吴庸不肯受纳。
“先生啊,我来看你越来越难了。”
“齐王可以不来。”
“啊,本王只是随意说说。”
朱榑坐到刘基的蒲团上,就这样看着刘基耕地,也没有搭把手的意思。
“先生,我想恳求父皇赦免泸州知府卢熊。”
刘基知道卢熊。
明初天下闻名的大儒,屈指可数,而且,刘基还曾是御史中丞,知晓朝中所有要员大臣。
听到这个名字,刘基神色凝滞,稍一抬起袖子,擦擦额头汗水,嘴巴却是说道。
“卢熊贪腐下狱,向过兖州河道的粮船,收取一百文水脚钱,殿下知道陛下不会宽恕才来见我,如此,也应当知道,我也救不得他。”
“若本王只救他的家眷呢?”
“为何?”
旋即,朱榑把去祭祀帝王庙时朱元璋的话,以及去曹公府见李文忠,和李景隆的事,全都说出来。
刘基抚着须,双目似是陷入深思。
听到朱榑请李文忠当师傅时,并没有因为李文忠是淮西武将,而表露不喜之色。
听完,刘基只说了一句。
“皇后寿诞快到了。”
朱榑愣了下,突然恍然大悟,皇后最见不得杀戮,还为空印的官员出宫祈福,皇后寿诞是喜事,有特赦冲喜的先例。
想起马皇后,刘基眼角朦胧:“宫中还没有动静吧?”
“母后殿下素来勤俭,从不提及自己的私欲,若父皇忘了,恐怕今年不会有寿宴了。”
按照礼法,若是要举办皇后诞辰宴,光禄寺和礼部会提前一个月向户部申请靡费,置办珍馐器皿。
可皇宫一点动静没有。
这也是朱榑都不记得的原因。
会办吗?
朱榑也不知道。
想再多问几句,刘基却淡道:“替我带一句话给皇后娘娘。”
…………
朱元璋在奉天殿中阅奏,他猛地抬起来头来,左右看了一眼,旋即大喝一声:“三五!妹子的诞辰为何不提醒咱!”
毛骧走进来,“陛下,皇后娘娘说不过了。”
“空印一事,咱斩了上千个官员的脑袋,妹子心里对咱有怨气。”
朱元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跟了咱这么多年,如今当了皇后也没享过清福啊。”
“今年要办!咱喜欢吃烧饼,大妹子喜欢看戏,你去宫外请一帮淮西的戏台子。”
“银子该花就花,过诞辰就别这般节俭了,还有!下令百官不准送礼,免得这些狗官逮住机会又要搜刮民脂民膏!”
朱元璋望着身前的空气,想到一句说一句,仔细想想发现没有其他纰漏了。
毛骧点头,转身跑去礼部。
等朱榑来到坤宁宫,宫女太监们如同久旱逢甘露,人人脸上挂着喜色,仿佛压在皇宫上方沉重的乌云,终于被移开了。
马皇后端庄地坐在凤塌上,板着脸,听到朱元璋要大办宴席,反而有些不高兴,看到朱榑走进来,脸色终于松懈一些。
“还是榑儿牵挂娘。”
马皇后虽未提及,但还是希望子嗣能来看看她。
达定妃拉起马皇后的手,拍了拍手背,轻声宽抚:“太子忙于朝政,秦王、晋王和燕王都离京了,就齐王还闲着,娘娘不要对皇子们求太严格了。”
朱榑看向马皇后,“娘,我去见刘基了。”
听到这个名字,马皇后脸色一滞,朝中这帮开国功臣,她最牵挂的就是刘基,因为只有刘基是戴罪之身。
朱榑说道:“他让我带一句话,恭贺娘娘千岁之寿!”
马皇后笑了起来,“刘基记得我,每年我诞辰他都会托人送一些桃子入宫,做我的寿礼。”
达定妃见状说道:“看娘娘说的,陛下也记得,还派人去宫外请了淮西的戏台子。”
马皇后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达定妃。
顿时,整个坤宁宫气氛为之一肃。
太监宫女脸上的喜意敛去,自从马皇后从宫外祈福回来,就没见过朱元璋。
不过,马皇后就算对朱元璋再有怨言,也不会在人前说一句他的不好。
朱榑心里反倒很高兴,看来娘在诞宴上也不会笑了。
他想了想,跑出了坤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