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奇赶着肥猪行走于山间小径，肥猪扭动白花花的身躯，一路哼哼唧唧，不紧不慢地走着。

“吼——”

路旁草丛里突然传来一声怒吼，肥猪吓得惨叫一声，不禁加快了脚步。

如此，一人一狗一猪，很快抵达一处农家小院。

肥猪自己认得路，便去了猪圈门口趴下，临别之际，还向李无奇点了点头。

李无奇亦点头回礼，然后带着黑山老妖原路返回。

一路上，李无奇一言不发，黑山老妖也默不作声，气氛有些压抑。

到了家门口，李无奇推门而入，黑山老妖一跃过墙。

李无奇顿时就不舒坦了：“就你能耐！放着好好的路不走，非要翻墙！”

就好比放着好好的饭不吃，非要啃龟壳！

黑山老妖吐着舌头，乖乖地靠墙坐下。

李无奇冷哼一声，呵斥道：“没点规矩！要不是看你不会写字，非得让你抄写十遍《弟子规》不可！”

黑山老妖低下头去嘤嘤嘤。

白幽灵本在门口趴着看热闹，却被李无奇一并骂了：“包庇罪犯！知情不报！你还有脸吐舌头？！滚过来一起罚站！”

白幽灵仰天叫了一声，好似在大呼冤枉。

此时明月高悬，李无奇罚它们在墙根站到明早，自己则摸回房间睡觉去了。

一觉醒来，出门一看，两条狗挤作一团，在墙根处睡得正香。

李无奇没管它们。

今天要去草牛镇拿药，这是头等大事；或许妹妹很快就能恢复光明与行动能力，享受正常人的生活了。

他先去石牛屠场，找到了申主管，向他借来了牡丹。

骑马来到草牛镇，经过郑记肉铺时，李无奇还特意与郑屠户寒暄了两句。

记忆中的那条路颇有些曲折，李无奇费了些力气，才找到常谷前辈的“炼丹房”。

敲门三下。

“滚。”

意料之中。

李无奇喊道：“常谷前辈！我是李无奇，三日前曾与石牛屠场鲁掌刀一同来拜访您，向您求药，并约定好今日来拿药。”

常谷沉思片刻，问道：“哪个鲁掌刀？”

李无奇脱口而出：“鲁花狗！”

常谷恍然大悟般，大叫道：“我想起来了！你是小龟兄弟？”

“呃……不！”李无奇坚持道，“我是李无奇。”

“不认识。”

“……”李无奇沉默片刻，“好吧是我。”

“你是谁？”

“小龟。”

门开了，常谷跑出来热情迎接：“原来是小龟兄弟，好久不见！”

“呵呵。”李无奇表面干笑两声，心中却暗道：“非要给人取绰号，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常谷道：“小龟兄弟稍等片刻，我去为你拿药。”

李无奇行礼道：“有劳前辈了。”

人虽然变态了点，但好在做事还算干脆。

李无奇在院中张望，此地共有八个已被烟火熏得黢黑的大铜炉，依照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個方位摆放，底下熊熊烈火烧得正旺，炉内咕嘟咕嘟，阵阵药香弥漫。

不一会儿，老道士拿了一个白玉小瓶出来，递到李无奇手中。

“此乃聚灵丹，可引动天地灵气，凝聚万物之灵，用以疏通脉络。”常谷抚须道，“此丹以清水化服即可；除此之外，你还需寻得一株护心冰莲，用作药引。”

“护心冰莲？”李无奇微微皱眉。

“此丹是引动天地灵气入体冲脉，威力十分霸道；若无冰莲护住关键的心脉，恐会伤身……尤其是，体质虚弱之人。”

李无奇深深一礼：“晚辈明白，多谢常老前辈。”

告辞之后，李无奇马不停蹄赶回石牛镇。

可一连问了三家药店，也未能买到护心冰莲。

其中一位药店掌柜道：“此物珍贵，小小石牛镇是不会有的；你要买，只能去长宁县城看看。”

李无奇犹豫片刻：“在下多问一句，此物大概多少银两？”

“三百两。”

李无奇心里便有了数。

他先赶回了家，告诉妹妹道：“我要去一趟长宁县城，最迟明天回来。”

李无心乖巧道：“好。哥哥出门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

“嗯。”

他先将那小截虎鞭找到，然后回房从枕头下拿了四百五十两银票，又搜出十两碎银子，便匆匆出了门。

黑山老妖追到了门口叫个不停，李无奇回头道：“你们两个好生看家，保护好无心。”

“汪！”

“驾！”

牡丹绝尘而去。

长宁县城距离石牛镇约有三十里的路程，以牡丹的脚力，最多两个时辰便到了。

李无奇酉时从石牛镇出发，亥时抵达长宁县城。

虽赶在封城前进了城，但彼时街头药店都已关了门。

李无奇便随便找了一间客栈住了一夜，将牡丹交给了店小二照顾，总共花了二两银子。

次日天明，李无奇牵着牡丹一路打听，找到了长宁县衙。

抬头仰望朱漆大门，鸣冤鼓设立两旁，两名带刀侍卫昂首立于门口。

见李无奇靠近，一侍卫警觉质问道：“干什么的？”

李无奇行了一礼，如实道：“泥牛镇居民李无奇，求见周师爷，还望大哥替我通报一声。”

“找周师爷？”那侍卫皱了眉头，“你找周师爷所为何事？”

李无奇道：“送礼。”

“啊？？？”两个侍卫顿时瞪大了眼睛，“这……这是可以说的吗？”

李无奇笑而不语。

两侍卫对视一眼，一是觉得这年轻人气度不凡，恐怕另有来头；二是觉得行贿……啊呸！送礼一事事关重大，耽误不得，便立即派了一人前去通报。

不一会儿，周师爷、大壮、二壮三人组便现身了。

两个侍卫暗暗心惊：“周师爷都亲自出来迎接了，看来这位公子面子着实不小！还好没有刁难他，只是不知送的究竟是什么礼……”

李无奇被迎进了门去，牡丹便交由衙役照料。

周师爷难掩激动，只潦草寒暄了几句，便忍不住试探道：“无奇小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方才可是有人通报了，李无奇自称是来送礼的，周劲竹最需要的是什么“礼”，李无奇是心知肚明的。

李无奇自然不着急，只道：“正好来这里办点事，便想着来拜访拜访。”

绕过县衙大堂，来到后院客房。

周劲竹亲自为李无奇沏了茶水，而后迫不及待地吟诵道：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近些日子，周劲竹可是被这半首诗折磨得不轻。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听什么？我听着呢！你倒是继续歌呀！

他差点就要忍不住再去泥牛镇找李无奇了。

好在李无奇主动送上门来了，他打定主意，今天非得让这小子把全诗吐出来不可！

可当他正准备开口询问时，李无奇却道：“周师爷，我再告诉您两句诗，你把大壮老哥借我用用可好？”

周劲竹道：“小友若肯告知全诗，我不仅把大壮二壮都给你，还要把县衙师爷的位置让给你，我去泥牛镇杀猪！”

李无奇微微一笑：“这倒不必，师爷请听好了。”

周劲竹急忙从袖中拿出笔墨备好——看来是有备而来。

李无奇道：“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周劲竹欣喜若狂地看着这两句诗，神色又喜又悲，状若疯癫。

“猜错了……老夫猜了这么多，果然还是猜错了……呵！谁能猜得到呢？这果然是仙人的手笔，只能是仙人的手笔，这凡世间，无人写得出这样的诗句！”

李无奇拿出装着虎鞭的木盒，递给了大壮二壮，道：“二位大哥，这是送给您二位的，是好东西。”

大壮二壮欣喜不已：“这是咸茶？”

李无奇故作神秘道：“与咸茶是天壤之别！拿去泡酒，需要时喝上一杯，你就会知道，一夜有多长！”

“好兄弟！”大壮二壮将李无奇拥入怀中，眼泛泪花，几近哽咽，“从今以后，你便是我哥俩同生共死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