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一十六年七月二十九日。

雍州东郡鸿雀诗会结束，却有太多的人彻夜难眠……

日出。

行人陆续踏上了归途；高处望去，自长安县各个城门倾泻而出的，好像离巢寻食的蚂蚁大军。

长安南门。

前往长宁县的队伍集结完毕。

二壮清点了人数，却高声叫道：“少了一个，那位沈兄弟呢？”

大壮问道：“沈楚兄弟哪里去了？”

李无奇道：“他参加入学考去了。”

昨夜，沈楚吞吞吐吐道：“无奇，我有一事想问你……”

“啥事儿？”

“你说，我该不该去参加明日的鸿雀入学考？”

“啊？”李无奇吃了一惊，“鸿雀书院的人都那样了，你还想去啊？”

“鸿雀书院并非人人都是那样！”沈楚红着脸，“你瞧那楼经长，就很是大度从容！最重要的是，恰是在入学考前夕，我突破了观心境！这或许是上天对我的启示，去鸿雀书院搏一把，总好过在石牛屠场杀一辈子的妖兽……”

闻此言，李无奇便叹道：“何必问我，你心中不是已经做了决定了？”

沈楚亦长叹一声：“我知你与鸿雀书院有过节，我是怕，我此时再去鸿雀书院，你我便不再是兄弟了……”

李无奇一愣，随即笑道：“哪里的话！兄弟永远是兄弟，不管你在哪里，只要你真心对我，我便真心对你！”

沈楚坚定道：“绝对真心！我去鸿雀书院只求一個前程！如果他们要我对付你，我是千万个不答应！”

李无奇爽朗笑道：“既然这样，还有何顾虑？沈兄，祝你前程似锦！”

沈楚红了眼眶：“无奇！你是沈楚的贵人！无论我能否进入鸿雀书院，都将牢记此情，永生不忘！”

于是二人以茶代酒，痛饮了一杯。

为助沈楚一臂之力，李无奇送给他一首诗：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值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

辰时。

当长安书院传来一阵清脆悠远的铃响，响彻书香缭绕的楼阁。

考堂中，沈楚提笔而书，与众多学子一同答卷。

李无奇亦骑上马，与风尘仆仆的行人一同上路。

各奔前程……

长安道上，大壮驾一辆马车，载着周师爷；二壮驾一辆马车，载着李无心、牡丹、苏红鱼三位姑娘。

李无奇、贺川、钱掌柜、牛老大各骑了一匹马。

路上，李无奇向牛老大道：“老大，你也太低调了；有个女儿在仙门，居然都不拿出来炫耀的？你瞧那官家，都快把‘老子仙门有人’几个字刻在脸上了！”

牛老大笑道：“真正的修仙者尘念断绝。我与晶晶之间的羁绊，恐怕也仅剩父女关系了，有何值得炫耀的？”

这笑容中有几分寂寥与怅然。

李无奇却不以为然，只暗暗在心中道：“断绝尘念？那修的恐怕也不是什么真仙！若修成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冷冰冰的仙，那成仙还有何意义？”

成仙的意义，不就在于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么？拥有自己想拥有的东西么？

如果这些都变得不重要，李无奇想不出成仙的吸引力还能在哪儿，难不成是探究宇宙的本质？

此时贺川骑马赶来，嘴角始终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这已经是他最快活的表情了。

李无奇忍不住问：“川兄，啥事儿这么高兴啊？”

贺川语气中难掩得意：“我，武者境！单杀了官垚，宗师境！”

李无奇竖起大拇指：“牛！经此一战，你修为必定大涨！”

实战永远是最高效的修行之法。

贺川点头：“如今，我有七成把握，能在三月之内突破宗师境！”

李无奇无比赞赏：“牛！”

“你呢？”

“我？我已经是宗师了啊……”

“……”

贺川表示不想跟李无奇说话，于是策马去了更前面。

此时的李无奇身着一袭白衣，其上有云纹暗绣；银色的护腕、皂色的长靴，腰间挂着小葫芦，身后背了两柄大刀，一柄斩仙，一柄浩然。

他骑着马晃悠在每一个人面前，意气风发。

大壮笑道：“无奇，如今你可是将我和二壮远远甩在后面了。”

不过几个月前，初次见面时，他还是个只敢恶作剧的小小武徒呢；如今，已是一位威风凛凛的武道宗师了！

大壮不由得感叹。

李无奇由衷道：“李无奇能有今日，多亏了此前大壮哥传给我的《炼体十字诀》！”

大壮道：“也多亏了你，我方能突破武者境，算来算去，还是莪欠了人情。”

“哦？”李无奇没有想到，“大壮哥也突破了？”

二壮在远处叫道：“我也快了！”

李无奇笑道：“那可真要恭喜两位哥哥了，此去长安县，当真是收获颇丰。”

李无心如今文道封极；钱掌柜文道立命；沈楚与苏红鱼突破观心境，正式踏入文道；大壮二壮也双双突破武者境。

马车里的周师爷开玩笑道：“也不全是好事！他俩既为武者，这每月的工钱，恐怕得涨涨了！”

大壮笑道：“周师爷，就算不涨工钱，我兄弟二人也还是跟在您身边。”

二壮急忙补充道：“能涨点当然是更好的！”

说笑间，周师爷又问：“无奇，我听说，圣威关的岳将军有意将你收入麾下？”

李无奇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你意下如何？”

“这是件有意义的事。”李无奇如此回答。

“镇守三关，护卫家国平安，自然是意义重大。”

“但天大的意义也比不过我妹妹。”李无奇笑了笑，“我得将我妹妹安顿好了再说。”

“哦？怎样才算安顿好了？”

李无奇想了想：“至少，她要有保护自己的实力。”

周劲竹哑然失笑：“她如今可是文道封极境界！整个东郡才几个封极的？何况我还听说，仙门也有意留下她。”

“仙不仙门的，倒是不重要。”李无奇若有所思，“也不知我妹妹的仙缘将会是什么……”

言下之意，已将李无心涅槃前的道路都安排妥当了。

毕竟是诗仙的后人，也不知手里还有多少诗仙遗作，周劲竹想，李无奇当然是有这个底气的——只要会念诗，哪怕是头猪，也能硬生生堆砌到大儒境界去！

这对兄妹还真是令人羡慕啊……

入夜，一行人顺利找到了客栈，住进了房间。

独自在房中，李无奇从小葫芦中取出了巨人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