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脑筋!”
詹姆斯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他本以为同样是政治家,在美利坚政府高层负担要职的罗伯特·肯尼迪能更智慧和变通一些。
管家先生端来一壶新茶,是东方某座古老茶山上一年只产几斤的极品茶叶泡制,用水据说也是来自喜马拉雅雪山之巅。
豪利特家族的日常用度和生活品质,早已不是用金钱物质能简单衡量。
肯尼迪先生本想献个殷勤,亲自为詹姆斯倒茶。
但气度高雅,两鬓微微斑白的管家先生不着痕迹的拒绝了他,熟练的做着带有某种独特节奏和韵味的动作仪式,一一为二人倒了半杯。
“尝尝吧,这种茶目前只有东方少数几个人可能喝到,你现在也能算是‘总统’了,身份配的上。”
肯尼迪端起淡紫色,质地细腻的小小茶盏,一口饮进。
说不出好坏,只觉得口中的味蕾涌上一股从未感受过的悠长古朴的气息。
“告诉我,你会不会担心自己的孩子将来是個变种人。”
罗伯特深深点了点头,他和哥哥约翰·肯尼迪最担心的都是将来自己的孩子们是不是也会遗传这样的“厄运”。
管家先生侍立在一旁,不着痕迹的为二人倒好第二杯茶,虽然始终伴在不远处,但肯尼迪却奇怪的总是忽略他的存在。
詹姆斯没急着饮第二杯,继续道:
“那么任何一个普通的美利坚公民,是否也有这种担忧。”
“会,肯...肯定会。”
肯尼迪似乎摸到了某种头绪,他下意识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可是却忘记了细细品味,心里不由的有些失落。
“所以我们只需要解决这种‘担忧’就够了,至于将来应对变种人或超自然力量个体对普通社会可能的危害——”
詹姆斯喝下第二杯,在嘴里回着味道,等老管家再次续上茶,最后道:
“就像用受过专业训练的职业特警,对付第一次摸枪的超市劫匪,最终将散落在外的无序暴力,规则化。”
罗伯特·肯尼迪先生这次细细的在嘴里品着第三杯,让这一小口的茶水在口腔中久久停留,随着脑子里的思索联想,眼睛越发明亮。
“会有人去帮你,豪利特集团也会全力推进后续的计划,你只需要通过总统的身份和力量尽可能配合好,具体的细节和操作,一切都会等你正式上台后开始铺设。”
詹姆斯放松的靠在沙发背上,似乎话已言尽。
三杯茶饮过,肯尼迪本来期待管家先生会再续上一杯,可见他俯身撤走茶具,豪利特先生也兴致缺缺的样子,主动起身告辞。
片刻后,艾玛穿着纯白的真丝睡袍走下楼,娉娉婷婷的来到詹姆斯身边,将刚才佩吉打来电话询问的事情转述了一遍。
“就按联邦司法体系走吧,不用特殊对待,胡佛手下的海德拉科学家...呵呵,基本都是佐拉以前的同事,让他去走一趟,看得过眼又肯过来做事的就招进来,对了——”
詹姆斯摩挲着艾玛白嫩纤长的大腿,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原来跟着泽维尔教授的那个小伙子,我听说那个脑波仪就是他搞出来的,并且又是个变种人,值得接触一下,让瑞文去吧。”
......
两世为人,已经活了一百五十多年的詹姆斯·豪利特时常会思考。
这个世界中,变种人的主旋律永远都是与人类的纠葛敌对,可从来没有人看破,更没有人具备他现在的能量、势力,来解决这一所谓近乎无解的“世纪难题”。
对詹姆斯而言,如果连这片落脚的大地都不能打理服帖,又如何有资格,
瞭望星河。
......................
纽约曼哈顿区,布莱克街西侧的联排公寓。
查尔斯·泽维尔把瑞文三年前从非洲某部落带回的皮质面具,放进了装着各种自己喜欢的小饰品或摆件的打包纸箱里。
看着那副苍莽古朴的獠牙凶猿面罩,查尔斯愣了会神,继续开始收拾着一屋子的行李。
玄关尽头的大门敞开着,瑞文变形成自己最常用的甜心女生模样,穿着件方格衬衫,在过道堆满纸箱的缝隙间踮着脚步,躲闪穿插着走了进来。
“真的要搬走么...西彻斯特大宅那里更空荡,你一个人...”
瑞文靠在实木门廊边上,歪着脑袋故作可爱的喃喃说着。
“这里本来就是为了上班近一些,以后不再担任大学里的教职,你也很少会回来,还是回老宅吧,从父亲去世后那里就没什么人气了。”
查尔斯一边码放着一部部包边的大部头书籍,顺手理了理垂落下来,稀疏了不少的深色长发,一缕缕的隐约能看到头皮。
瑞文建议他干脆剪短些或者剃光,但查尔斯对此格外执着。
“瞧你酸的...让你和我一起搬去又不肯,你倒是对莫拉小姐主动些啊,她年纪也不小了,再这样下去等你后悔可就晚了。”
查尔斯见瑞文瘪着小嘴,婆婆妈妈的碎碎念着,叉腰吐了口气,笑了笑。
“我搬到豪利特先生那算怎么回事,将来你和阿萨佐要是生气吵架了,总还有个去处。”
“嘁!那也是他被赶出去,老爹不会允许他惹我生气的。”
瑞文忍不住两手捧着查尔斯的脑袋,认真嘱咐道:
“别太压抑自己了,达尔文他们......罪魁祸首已经付出了代价,你要向前看——”
嘟嘟!
门外传来汽车的鸣笛声,查尔斯扭头瞥了眼,向瑞文保证着,随即来到门外和莫拉·马克塔格特女士打着招呼,她今天是来帮查尔斯搬家的。
神盾局又经历了重大的人事变动和结构调整,原来的突变力量研究所被撤除了,据说后续会单独设立一个机构应对变种人事务。
霍华德·史塔克被证明遭受了埃德加·胡佛的栽赃,洗脱了向敌对势力售卖武器和禁用物资的叛国罪,重新回到神盾局,任战略科学研究部的部长并兼任常务理事。
原突变力量所的负责人迈克尔·哈尔斯先生,也被擢升为神盾局理事之一,还有一位据说是曾经史塔克先生在二战期间的“老战友”佩吉·罗杰斯女士,构成了最后的三人常务理事团。
改组后的神盾局除了战略科技的研究,暂时仅限于针对美利坚境内外的超常事务案件和情报调查,不再具备任何小队以上规模的强力武装部门职能和权限。
查尔斯坐在莫拉探员的副驾驶上,一边和她聊着新的顶头上司,传奇的佩吉女士,一边不时侧头看着这条经常徒步经过的布莱克街区。
那栋最大的177号联排别墅,查尔斯一直希望有机会能拜访一下,那里时常出入僧侣般模样的人士。
尤其是他能感受到整栋别墅周围,萦绕着某种凝实又深邃温和的心灵力量,让查尔斯不由怀疑,也许真的有某位来自神秘东方的“大德高僧”。
“你是说她的丈夫是罗杰斯队长?那个罗杰斯队长!”
莫拉瞪圆了眼睛不住的扭头瞅着查尔斯,差点蹭到了停在路边的一辆老式野马,对于查尔斯与他们一同吃过饭,并见过传说中的二战英雄史蒂夫·罗杰斯队长大为惊骇。
“你,你不知道?我是不是暴露了什么,要不...”
查尔斯尴尬的看了看莫拉,他一时不慎提起了那天在豪利特老宅吃饭的情形,担心这会不会暴露了罗杰斯队长的身份,犹豫着是否用点能力遮掩一下...
不过自从那一天后,查尔斯几乎没有再用过自己的心灵能力,他试图将它们远远的“遗忘”。
“那倒不是,罗杰斯夫人提过他的丈夫,只是没特意说明过,我一直奇怪她与史塔克先生相比为什么看起来过于年轻,甚至不像是同一个时代的人。”
查尔斯教授一路注意着没再暴露更多和豪利特家族有关的事情,虽然瑞文提过,今后他们很快就彻底不需要再保守某种身份的秘密。
但他还是希望尽量尊重豪利特先生,不给他造成可能的麻烦。
虽然查尔斯知道,也许这个世界上能让这位先生觉得麻烦的事情,已经不存在了。
“喂,是我夫人,好的,我马上赶回去。查尔斯!我先走了,罗杰斯夫人有任务找我,下回再尝你做的三明治。”
本想和莫拉在老宅凑合一顿的查尔斯失落的放回了一半的面包,刚咬了一口,就听门外有人喊着自己的名字。
“查尔斯·泽尔,泽维尔博士?你的信。”
查尔斯谢过邮差,面色奇怪的拆着信封,他已经许久没有和什么朋友联系过了,更没人知道他今天会搬来西彻斯特的老宅居住,怎么会有信件如此巧合又及时的寄到这里。
“世界基因...与遗传学研究论坛大会?”
他喃喃的念着信笺封面的邀请活动名称,看着研讨会的日期与地址定在明日的纽约洛克菲勒中心举行,刚忍不住想要吐槽几句主办方的邀请函送来的准时准点,
却在最下端看到了会议承办单位的名称——豪利特集团。
.......................
“博加德教授,您的研究称,这两年逐渐出现的具有神奇力量的变种人,将会是全人类不可逆的进化趋势?”
穿着咖色西服,气质知性的短发女主持人,同坐在台上的其中一位发须斑白的基因与遗传突变学领域的著名学者,讨论着本次大会最重要的议题。
查尔斯稍迟到了几分钟,穿着棕色的休闲西服一路欠身快步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
昨晚忙着整理老宅的房间到很晚,最终还是妥协,打算请几位临时工来做。
扫了眼布置甚至有几分“奢华”的会场,查尔斯估摸着这里几乎是将全世界范围内,尤其是欧美国家的相关领域的专业人才和学者教授全部邀请到了现场。
看来豪利特集团的财力没有给他们任何拒绝的理由。
“......是的斯旺女士,在座的都知道,这些年生物进化与遗传学界最大的发现——X基因,是导致变种人这一特殊群体具有神奇能力的根本原因,而这种基因存在于每一个普通人类的基因序列中。”
“...也就是说,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变种人,这种概率不因人种、性别,成长环境而受丝毫影响,是一种极端公平但又随机的基因突变。”
女主持人看向另一位同样是该领域的著名教授,见他有发言的欲望,优雅得体的递过了话筒。
“我想强调一下X基因突变的概率问题,学术界目前可考的最早数据来自于四十年代,当时可能成为变种人的概率低于数十万分之一。”
“...到了今天,只是过了二十年,这个几率就提升几十倍,达到了近万分之一...”
一脸大胡子,操着浓重法兰西口音的胖大教授声如洪钟的侃侃而谈,可台下的查尔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甚至周围的众多学者博士们也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起什么。
“...从严谨的遗传学规律推论,再过二三十年,变种人在人类群体中的比例将会相当可观,他们将是我们出门走在街头随处可见的普通路人,甚至在半个世纪后,没有任何基因突变的‘原始’人类,才是真正的少数群体。”
“我补充一点!”
来自法兰西的教授瞥了眼身旁显得年轻许多的小个子男人,两人相互间带着点不对付的意味。
“我不同意仍去用‘变种人’和‘人类’,这样明显带着强烈种族区别暗示的词汇去形容彼此,这比我们用颜色来区分人种更可笑!”
“基因突变是新世纪的物种进化潮流,是全人类的大趋势,是人类的未来,应当称为‘新人类’,或‘进化者’......”
“呸!”
坐在查尔斯前排的一位颅顶光洁的先生抱着双臂,突然咒骂道:
“博加德、卢卡斯,还有那个罗伊小子,简直脸都不要了!在这胡说些什么。”
秃顶先生身边坐着一位穿戴朴素,年轻面善的男子,他推了推黑框眼镜,好奇的询问道:
“这位先生,我是前来报道这届大会的记者,不知道您为什么这样讲,能不能跟我详细说说呢,抱歉,我确实对这方面的专业知识了解有限。”
神色愤慨的秃顶瘦高男人叹了口气,疑惑的晃了晃脑袋,烦躁的吐槽着。
“真不知道他们三个是抽了什么风,都是这个领域里最有分量的教授学者,怎么会在同行面前提出这样荒谬可笑的观点。”
“他们说的全都不对?”
自称记者的先生掏出了笔记本,饶有兴趣的开始记录着。
“倒不能说完全不对,X基因确实存在于每个人的基因序列中,但他们过分夸大了突变概率,严重虚高了变种人可能出现的体量,也扭曲了基因突变的逻辑过程。”
男子颇有学术风的严谨阐述着,一边的记者先生频频点头,圆珠笔头不时划着。
“......卢卡斯和罗伊博士还偷换了概念,成为变种人的突变概率一定是有限的,他们却把这种永远只会存在于少数群体的特例事件,描述扩展成全人类种群性的进化演变......”
这位教授越说越激动,最后铿锵的总结道:
“他们这是在凭空捏造‘变种人的达尔文进化论’!”
“唔...棒极了先生,您说的太好了,是否介意留个名字和联系方式?希望能和您做一次专访,不瞒您说,我们公司的访谈补贴还是很可观的。”
记者先生顿了顿笔头,语气神态让人如沐春风,很快就和这位生物基因进化学的博士先生聊的火热。
二人甚至起身一同离开座位,商量着去哪喝一杯咖啡,再细细聊过。
坐在后面的查尔斯·泽维尔教授全程目睹了二人的互动,他看着这个自称记者的男子越发觉得熟悉且怪异,其人的话术做派,更像是他在神盾局里见过的那些探员们......
迟疑了半晌,查尔斯还是忍不住搓了搓太阳穴,看向刚走开没有几步的记者先生的后脑勺。
几秒钟后,教授先生眉目僵硬的缓缓放下手,神色复杂的习惯性撸了撸头发,没两下就赶忙住手。
他终于明白豪利特先生打算怎么做了。
“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
詹姆斯突然出现,坐在了查尔斯身边的空位上,他飘洒着半长的黑发,魁梧高大,穿着考究的天蓝色手工西服,手里捏着一张大会的流程简报。
“您...您这是要撒一个弥天大谎...”
查尔斯嗫喏着,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看着豪利特先生依旧温和的毫不在意,继续说道:
“将每一个人类都会成为变种人的概念传播出去,再包装粉饰,拔高变种人的形象和意义,引导全美利坚甚至全世界的民众相信自己,或者自己的后代总有一天会成为变种人...先生,您的格局真的是......”
詹姆斯随手翻看着从门口入场时领到的简报,做的格外精美别致,甚至在内页还配送一枚纯银制的大会纪念章。
这一次的生物基因进化领域论坛大会,靠着豪利特集团头等舱往返班机、五星级酒店,甚至不菲的现金补贴形式,几乎将全世界所有相关领域的专业人士一网打尽。
这也是詹姆斯“钓鱼”的一贯策略,将饵料撒足,看看有哪条鱼儿最爱冒头。
“不好么?不要再分彼此,不要再搞什么种族对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彻底消弭人类和变种人相互间的仇视根源。”
查尔斯大大的眼睛闪了闪,正色道:
“那置疑的人呢?这件事情在了解相关知识的人眼里,根本就是漏洞百出,您打算怎么做,将像刚才那位先生一样的学者博士都记录在案,然后谋杀灭口么!”
詹姆斯禁不住笑着摇摇头,查尔斯一直对这位先生笑起来时隐隐露出的尖长犬齿,感到莫名的畏惧,只见他平静的说道:
“不至于,莪相信绝大多数人喜欢美金远大于不明不白的死在上班路上的某个角落,今天参会的学者都会有专人负责跟踪接触,他们会成为...对,那位先生刚才概括的很准确‘变种人的达尔文进化主义’...”
“他们将成为这一概念的宣传先锋者,报酬会多到让任何人都难以拒绝,而最终不肯配合又固执的试图宣扬所谓‘真理’的勇士,是的,我会让他们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作为学者、科学家的查尔斯·泽维尔像许多同类人一样,有着探求事物真实,尊重真理的基本学术伦理道德,他本能的排斥詹姆斯·豪利特堂而皇之的“愚抿政策”。
可查尔斯教授不能否认,豪利特先生是唯一一个想到这一层关节,更重要的是同时具备这份只手遮天的魄力和能量,来完成这件欺世之举的人。
“查尔斯。”
詹姆斯微微侧过身,突然有些感慨的叫着查尔斯教授的名字,没有像往日那样客气的称呼教授先生或是姓氏。
“如今的变种人体量还很有限,碍于眼光的局限,你们看不到这份所谓‘种族’对立背后,更深层的源动力是一种阶及对立。”
“阶及?”
查尔斯教授眨了眨眼睛,理学方向的学者更习惯通过数据和严谨逻辑来思考问题。
“人类的阶及建筑构架是靠生产力决定的,爬到金字塔上的人要保证自己始终占据绝大多数的物质资源和生产材料,保证自己的阶及利益。”
“...所以确保后面的人无法走上这条梯子,铸下一套完整的社会运作体系,稳定持续的让人们在这座迷宫中兜兜转转,找不到跳出去的路径。但变种人,或者说所有超凡生命个体的出现,严重打破了这一凡人世界下的权力体系。”
查尔斯·泽维尔看着豪利特先生神色淡然的用着寥寥数言,道尽了人类社会的本质逻辑,也轰然打破了自己脑中一直局限的思维格局。
“...因为我们的出现,这个世界将翻过盘来,进入到另一种新的权力和利益分配模式,那就是——以力为尊!”
詹姆斯站起身,垂目望着仍旧太过年轻的查尔斯,他那张永远是青年模样的英俊面庞,透出难以言喻的悠远苍凉,语意含糊的最后道:
“你刚才说,我是在向世人撒一个弥天大谎......查尔斯,这世上最大的谎言叫做——”
“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