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街衙门,后院。
王韫秀躲藏的屋中,李羽、公孙兰、王韫秀、伍天明四人或站或立,都挤在并不宽敞的屋子里。
王韫秀最是忧心忡忡,站在窗边张望了一会,恼火道:“高华到底在磨蹭什么,就让她去宫中打听个消息,怎么这么慢?”
伍天明皱眉道:“该不会王忠嗣将军出什么事了吧?”
公孙兰见王韫秀脸上“唰”的就白了,忙道:“伍副街使,莫要胡说,王将军是主将,就算战败,也不可能出事!”
说完还给李羽打了个眼色,似在说:“你也快安慰两句呀!”
李羽只得开口道:“太子的计划必须王忠嗣将军亲自参与,所以绝不会让他出事,不必担忧!”
王韫秀听了,果然安心了些。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庭院中有人朝这边走来,定睛一看,却是李羽的下属许信。
“大胆哥,张长史来找你了,正在街使衙等候。”许信站在门外说道。
“知道了。”李羽应了一声,朝众人道:“张长史消息灵通,也许有石堡城一战的消息,我过去问问他。”
来到街使衙,只见张守年悠哉的坐在椅子上喝茶。
他每次来都习惯带礼物,这次带来的恰好是一盒茶叶。
见李羽过来,笑吟吟地站起身,道:“李兄,好消息,大好消息!”
李羽忙问:“甚么好消息?该不会石堡城打赢了吧?”
张守年摆手道:“和石堡城无关,是王鉷,他已经被收押刑部了,你说是不是大喜事?”
李羽早已猜到王鉷下场,并没有太惊讶,只问:“什么罪名?”
张守年笑道:“这事说来好笑,你知道刑宰吗?”
李羽摇头。
张守年道:“他祖上曾是开国功臣,爵封国公,家中也出了几个人物,到他这一代,还依然保留着县公的爵位。”
李羽心中一动,道:“他是不是和汉中王是死对头?”
张守年笑道:“原来你知道他,就是此人,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成天无所事事,纠结了一帮和他一样的爵二代,专门仗着爵位仗势欺人。”
“此人父母早亡,无人管束他,故而胆大妄为,经常在府中与那帮狐朋狗友肆无忌惮的谈论朝中大事,自以为有经天纬地之才。”
李羽摸了摸鼻子,艾琳加入的棋会,竟是这样一个组织。
张守年接着道:“今日下午,刑宰忽然上奏,说王鉷曾经和他弟弟王焊勾结,准备与羽林军合谋,实施一个火烧长安、夺取朝中大权的计划!”
李羽愣道:“火烧长安?”
张守年嗤之以鼻道:“所谓的计划,只不过是焚烧东、西市和各大城门,制造混乱,再趁乱杀死李林甫等大臣,他们兄弟取而代之!”
李羽皱眉道:“圣人信了吗?”
张守年拍手笑道:“这正是最有趣的地方!这份弹劾可谓毫无任何可信之处,试想王鉷当时与李林甫如胶似漆,怎会做出这种事来?然而圣人竟然信了!”
李羽默然无语。
张守年笑道:“我和几名金吾卫的同僚商议过,有一个中侯说刑宰弹劾的事其实是他当初和王焊准备执行的计划,后来王焊死了,他只能放弃计划。”
“前几日,刑宰去过一趟王府,与王鉷发生什么争端,故而将自己准备做的事,嫁祸到王鉷头上,你说好笑不好笑?”
李羽微笑道:“确实好笑。”寻思道:“背后一定是太子在推手,他自己不显山露水,就将王鉷给扳倒了,手段确实高明。”
张守年叹了口气,道:“李林甫前阵子得了急病身亡,虽然大家都不说,其实心中都猜到是王鉷下的手。圣人肯定也知道,这才对他彻底失望,不然刑宰的闹剧不可能成功!”
“可笑王鉷还想反击!结果,圣人下令彻查此事的圣旨一下来,他手下御史卢铉最先反水,共弹劾他几十条罪状,圣人便下令将他收押入刑部了!”
李羽叹了口气,这就是根基不稳的下场,与李林甫几次失败都能稳如泰山相比,王鉷实在差的太远。
张守年又道:“对了,还有一事,也与你我有些关系。”
李羽忙问:“何事?”
张守年悠悠道:“当初在清晖园的事,李兄是否还记得?”
“当然记得。”
张守年叹了口气,道:“最近我听到一个消息,说太子殿下准备将宁国公主许配给程伯献的孙子!”
李羽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太子拉拢程伯献的手段,沉声道:“圣人知道此事吗?”
“圣人现在满脑子都在石堡城之战上,一天要求边军回传三次军报,怎会关注这种小事?”
李羽默然不语。
太子选择现在下手,时机拿捏的太好了!
顿了一下,问道:“我听说石堡城之战已经有结果了,张兄知晓吗?”
张守年愣了一下,摇头道:“这个我倒未曾听说。”
便在这时,许信快步进入街使衙,说道:“大胆哥,高司使来了,正在后院等你,让你快点过去!”
李羽忙站起身,朝张守年道:“张兄,我还有些重要事情要处理,失陪了。”
张守年笑道:“无妨,我要说的也都说完了,那我先回去了,不必送了。”
李羽让许信替自己送张守年出去,然后直奔后院,刚进屋,屋中几人都看了过来,个个表情凝重。
“石堡城之战有结果了吗?”他关上门后问。
高华板着脸道:“结果出来了,王忠嗣将军战败,退回了朔州!”
李羽急问:“损伤大不大?”
王韫秀面色复杂,道:“折损了一万精骑,李光弼将军也险些战死。”
高华跟着道:“也不是只打了败仗,玉门军使郭子仪后来也小胜一场,斩首两千多,不过最后大军还是退回朔州了。”
王韫秀咬牙道:“爹爹和河西将领都认为是吐蕃人从兵部探知我军动向!”
伍天明冷冷道:“不是兵部,一定是太子派人泄露给吐蕃人,真想不到他为了一己之私,竟陷边关一万将士们于死地!”
李羽默然半晌,道:“圣人一定很生气吧?”
王韫秀点头道:“他已经下令,罢去爹爹双镇节度使的职位,将爹爹和李光弼将军押回长安问罪!”
转头望向李羽,道:“我立刻按照计划去找父亲!不能让他被李亨蒙骗!”
李羽颔首道:“你这一环最为关键,伍兄,你亲自护送王姑娘去河西。”
高华道:“我已经给爹写信了,他应该会在王将军前头,赶回长安。”
公孙兰道:“那我也该去王屋山了!”
李羽嘱咐道:“虽然你此行应该没有危险,还是要小心为上,我在长安等你们的好消息!”
傍晚,李羽亲眼目送王韫秀离开光华门,悬着的心才总算落下。
接下来几天,他照常上下衙,默默等待着即将迎来的暴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