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大门口又传来一道威严的女子声音。
这次进来的是玉真公主,她冷冷道:“张垍,谁有资格做太子,由你说了算吗?”
这位长公主平生最爱青年俊杰,多有提拔举荐,在朝官员中,很多受过她恩惠,齐齐朝她拱手见礼。
长公主目视着李亨,澹澹道:“亨儿,你为你皇兄平反,本是义举,如今却恋卷储君之位,不肯放手,别人只会觉得,你平反是假,逼宫为真!届时你有何面目,面对天下人?”
李亨见她并不提自己陷害李瑛之事,显然是想以此事做交换,让他支持李瑛为储君。
一时间,面沉如水,不发一语。
长公主又朝李隆基道:“皇兄,今日之事缘自你当年的过错,我提议改封亨儿为忠王,并且当众承诺,事后绝不追究今日之事!”
李隆基眼下一心保住皇位,忙答应道:“皇妹之意正合朕心,亨儿,朕改封你为忠王,将李林甫府邸改为你的忠王府,你可愿意?”
李亨握紧双拳,心道:“事已至此,还是自保为上,储君之位不如暂且给李瑛,将来未必不能夺回来!”
深吸一口气,语气沙哑道:“儿臣谢恩,不过儿臣不愿住李林甫宅子,让儿臣回到长安县的忠王府旧宅即可!”
“准奏,今日之事,全都缘自朕之过失,事后朕绝不会追究,都散朝吧!”李隆基显得非常急迫。
李羽走到李瑛身边,附耳说了几句,李瑛点了点头,朗声道:“父皇既坦承过错,儿臣恳请父皇下罪己诏,公示天下!”
李隆基脸色大变,瞪着李瑛道:“瑛儿,朕已复你太子之位,便是向天下人承认了当日之事错在朕身,罪己诏就不必了吧!”
李亨心中一动,知道李瑛这是在进一步打击李隆基权威,以防他将来报复。
上前一步,拱手道:“儿臣同意皇兄之议,请父皇下罪己诏!”
身后一班大臣齐齐出列,朗声道:“臣等恳请陛下下罪己诏!”
李隆基脸颊肌肉颤抖了几下,深吸一口气,道:“朕答应你们便是,退朝!”说完站起身,大步离开了兴庆殿。
这次殿外无人再阻拦他,回到南熏殿后,李隆基擦了擦额头冷汗,在椅子上坐下。
忽然,他瞧见高力士跟了进来,顿时怒从心中起,举起一张椅子,狠狠砸向一座屏风。
“你的好结拜兄弟程伯献!哼,传旨,让陈玄礼来见朕!”
高力士心中也五味杂陈,低着头答应一声,离开了宫殿。
过了好一会,高力士回来了,苦着脸道:“陛下,陈大将军被李瑛太子请到长公主府去了。”
李隆基怔住了,若是以前,不用他下旨,这时候都会有一群朝臣来找自己。
这一瞬间,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身为皇帝的绝对权威,将永远的一去不返了。
烛火噼啪响着,李隆基如同一尊凋像一样,静静站立在大殿中心。
过了许久,高力士轻轻道:“陛下,老奴以为,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李隆基缓缓走到龙榻上坐下,低沉着声音道:“那两个逆子定会将今日之事广为传播,倘若朕再下罪己诏,到时满朝文武,再也不会忠心于朕了!”
高力士缓缓道:“陛下,依老奴之见,忠王现在最想对付的人,是李瑛太子,从而夺回储君之位。”
李隆基心中一动,道:“你是说,让那两个逆子互斗,朕再坐收渔翁之利吗?”
高力士笑道:“正是如此,无论他们有什么要求,您暂且不妨都依着他们,只要他们其中一人不倒,另一人就威胁不到帝位!”
李隆基沉默良久,缓缓道:“高卿,你立刻秘密招安禄山回京,只有他,才是真正对朕忠心之人!”
高力士怔了一下,领命去了。
李隆基在殿中来回踱了一阵步,杨玉环在一帮宫女太监簇拥下过来了。
李隆基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为朕举荐的好人才!”
杨玉环垂下双目,低声道:“朝会的事臣妾听说了,陛下说的可是李羽吗?”
李隆基走到龙榻边,重重坐下,怒道:“就是他,朕本以为他是个人才,那般抬举他,没想到,他竟暗中投靠了李瑛那逆子!”
杨玉环走到李隆基身边,柔声道:“不管怎么说,若非李瑛反水,李亨定然会逼您禅位!”
李隆基冷笑道:“他反水还不是为了他自己,竟逼着朕下罪己诏,想让全天下都看朕的笑话!”
杨玉环轻捏着李隆基肩膀,缓缓道:“陛下切勿气坏了身子,以您的雄才大略,只要重振旗鼓,臣妾相信他们都不是您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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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脸色总算好看了些,笑道:“还是你了解朕,这两个逆子只是趁朕不备,才侥幸成功。如今朕有了防备,迟早会让他们后悔。”
话音刚落,边令城忽然进入大殿,拱手道:“陛下,李瑛太子上表了一本奏文!”
李隆基摆手道:“直接称呼太子便是,以后李瑛便是唯一的太子!”
接过奏本看了一眼,笑道:“哦?太子竟然还有个女儿!爱妃,快来看,太子很看重李羽那个小贼啊,不仅收他为义子,还要求朕封他为平阳伯,表举他为金吾卫中郎将!”
杨玉环哼了一声,道:“他想的倒美,依臣妾之见,应该免了他街使之位,让他继续做骑卫!”
李隆基哈哈一笑,道:“将来会有这么一天的,不过眼下先答应他们不妨!传旨,封李兰为兰陵郡主,封李羽为平阳侯,升为四品忠义将军,领金吾卫将军职!”
边令城躬身领诺。
杨玉环吃了一惊,道:“陛下为何还多升了一级?”
李隆基微微笑道:“你不懂,金吾卫如今是李亨的势力,我把李羽插进去,就是要这两个逆子争个你死我活!”
……
长公主府外,一棵大柳树下,陈玄礼望着大街方向,缓缓道:“王兄,你看这些百姓们,依然过着平和安稳的日子,并不知今日出了多大的变故!”
王忠嗣与他并肩而立,澹澹道:“他们才是这个国家的基石,只要他们能吃得饱穿的暖,无论谁当权,国家也不会乱!”
陈玄礼挑眉道:“王兄的想法和以前变化很大啊!”
王忠嗣坦然道:“不错,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对我影响确实很大。”
瞥了陈玄礼一眼,道:“人最容易受到环境影响,所以就算你拒绝我,我也不会怪你。”
陈玄礼抬了抬下巴,道:“你是想说,我一直在宫中悠闲度日,所以沉溺于这种安稳了吗?”
王忠嗣默认。
陈玄礼哼了一声,道:“别太小看人了,这些年来,我并非对朝堂变化视而不见,只是无能为力罢了!”
王忠嗣冷笑:“好一个无能为力。”
陈玄礼叹道:“李林甫的事我劝过圣人几次,皇甫惟明的事我也劝过,修华清宫的事我也劝过,但都没有用。”
王忠嗣道:“既然如此,你就该明白症结在哪,为何不效忠太子呢?李瑛太子仁厚贤明,只有他才能让大唐朝正确的方向前进!”
陈玄礼道:“说的轻巧,忠王经营多年,连圣人都差点着了他的道,李瑛太子未必斗得过他!”
“所以更需要你支持李瑛太子,你也都瞧见了,李亨太子性格阴狠,若是由他为帝,绝非天下之福!”
陈玄礼摇头:“不,我不能涉入进去,否则,你们这场争斗将不受控制,到时候,很可能毁了这座长安城!”
王忠嗣愣了半晌,道:“你想做制衡的力量?”
陈玄礼缓缓道:“我很清楚你的性格,倘若庙堂之争失败,你定会采用兵变的法子,到时候,我会阻止你这么做!”
王忠嗣叹了口气,道:“你既然已经决定了,我多劝也是无用,希望你我不会有兵戎相见的一日吧!”
陈玄礼不再多言,朝着大街方向去了,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道:“提醒你一件事,小心张瑜,他这些年变化比你更大!”
语毕,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