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王府,转过街角,元载在大街上策马狂奔起来。
跑了好一阵,才下了马,扶着膝盖喘气,还不时回头张望。
刚才等王韫秀时,他偷偷看了王韫秀藏在枕头下的私信,从信中,他得知一个大秘密。
倘若让王韫秀知道秘密被他看到,他毫不怀疑王韫秀会将他关起来,甚至杀人灭口!
正是为了转移王韫秀注意力,他才故意说出那番话惹王韫秀生气,让她将自己赶出来。
休息片刻后,元载牵马前行,脑中快速思索。
王韫秀已经无法成为他进身之阶,但刚才看到的秘密,也许能代替她,成为他新的凭仗。
这秘密对忠王和圣人都有大用。
现在的问题是,他该选择哪一个?
从之前的朝会来看,皇帝李隆基年老体衰,已有被架空的趋势。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他随时可能驾崩,这时候去投靠他,实属下下之策。
想到此节,元载思忖已定,策马朝忠王府而去。
忠王府位于西市北面,距离兴庆宫有大半个长安城。
元载骑马来到忠王府时,夕阳西下,暮色降临,已临近酉牌时分。
敲门通传之后,元载并未被请进去,反而被门卫质:“苏总管让我问你,求见忠王殿下有何事?”
元载拱手道:“此事与平阳侯有关,烦请再通传一声!”
门卫又进去了。
没过多久,一名穿着青袍的文士走了出来,抬着尖尖的下巴,审视着元载:“是你要求见忠王殿下?”
“正是。”
“所为何事?”
“是关于平阳侯的一个秘密,忠王殿下一定会感兴趣!”
“甚么秘密?”
元载面上多了几分怒气,道:“此等大事,怎能随意告知于你?又怎能在这里说?”
苏总管沉着脸道:“忠王殿下每日有多少大事要处理?哪有时间见你,倘若说不出来,就请离开吧!”
元载大怒,正要负气离开,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清朗地声音。
“你跟着我进去吧,我带你去见父王!”
转头一看,只见一名魁梧青年走了过来,苏总管急忙下拜道:“三公子,您回来了!”
元载听他称呼,才知此人是忠王三子李倓。
他素闻李倓勇武过人,今日一见,果然风姿不凡,拱手道:“多谢公子。”
跟着李倓,元载一路来到忠王府书房外,李倓让他在外面候着,独自进了屋子。
屋内,李亨正在与张垍、裴冕等人商议着甚么,见李倓回来了,忙问:“宫中情况如何?”
李倓道:“安禄山上午入城,之后马不停蹄便进宫了,被皇爷爷加授为河东节度使,又加封御史大夫。”
李亨皱眉道:“他这动作也太快了吧?莫非事先就猜到长安城会有变化,所以提前从范阳出发了?”
裴冕捻须道:“他应该是冲着王忠嗣来的,想必是听说王忠嗣打了败仗,才回长安,想趁机致王忠嗣于死地!”
李亨点了点头。
李倓又道:“对了,听说杨钊今日也被加封御史中丞,还上奏自请改名为杨国忠,庆王殿下也受到圣人封赏,官拜安西大都护,三皇孙李伸被封为隆昌郡王!”
张垍吃惊道:“安西大都护?那不是针对高仙芝?李瑛太子只怕不会答应!”
裴冕想了想,道:“也不过是遥领,威胁不到高仙芝兵权。不过从圣人举动来看,他是打算扶持庆王,来对付我们和李瑛太子!”
李亨澹澹道:“父皇这是被逼急了,才不得不为之,大皇兄面目不雅,又无子嗣,怎能做这天下之主?”
李倓道:“前几天,听说李伸、李求四人在太极殿东宫外跪成一排,结果只有李求被李瑛太子接纳,如今圣人忽然封李伸为郡王,有点耐人寻味啊!”
张垍嗤笑道:“定是李伸见太子不要自己,只好又跟了庆王,恰好庆王也需要子嗣争储,便上奏圣人,用郡王之位拉拢他!”
裴冕笑道:“圣人身边都是些无能趋利之辈,不必担忧。”面色一正,道:“倒是李瑛太子最近的种种行为,让人担忧。”
张垍哼道:“他不就准备举办个烧尾宴吗?有何可担忧的?”
裴冕凝重道:“烧尾宴只是个由头,他真正的目的是引起朝野关注,让所有人都知道,如今唐朝的太子是他!等这个印象加深后,便会有受之无穷的好处!”
李亨叹道:“我这位兄长从小便目光长远,善于收服人心。缺点是行事过于谦逊低调,想不到经历十年磨难,也会借势利导了。”
张垍皱眉道:“如此长期以往,确实非常不利。”顿了一下,小心翼翼道:“眼下要想尽速破局,除非采取非常手段。”
众人都明白他的非常手段指的是什么。
裴冕摇头道:“王忠嗣和高仙芝都手握重兵,若是李瑛出了什么事,必定愤而兵变,届时局面失控,倘若引起外敌入侵,我等都是千古罪人!”
众人听了此话,表情不一,一时都没有接话。
李倓打破沉默道:“父王,门外有个叫元载的大理寺评事求见,说知道李羽一个大秘密,我把他带到书房外了。”
张垍澹澹道:“区区一个评事,能知道什么大秘密?”
李亨摆手道:“听听也不妨,让他进来吧!”
李倓答应一声,将元载带进书房。
元载面对李亨和忠王党一众核心成员,依然不卑不吭,拱手道:“小可元载,见过忠王殿下。”
李亨道:“你知道李羽什么秘密,可以说了!”
元载昂首挺胸,微笑道:“几日前,兴庆宫之变举朝震动,前太子李瑛复得储君之位,而殿下苦心谋划,却被他人摘取果实,难道不觉可惜吗?”
张垍冷笑道:“小子,你若是来我们跟前说这些废话……”
元载打断道:“诸位若是连几句实话也听不进去,那小可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李亨微微一笑:“有点意思,你继续说,其他人都不得打断。”
元载站的笔直,道:“无论是殿下,还是满朝文武,都以为兴庆殿之事,乃李瑛殿下所谋划……”
众人神色齐变,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元载。
元载暗暗有些得意,继续道:“然而,我可以肯定的告诉诸位,此事全系李羽所谋,李瑛太子事先并不知情!”
张垍终于忍不住,冷笑道:“还以为你要说什么,李羽当时只是一个街使,他能指使得动王忠嗣、高仙芝和玉真公主?”
元载叹了口气,道:“此事乍一听,确实叫人难以置信,但仔细一想,其实很容易解释。”
李亨眼中闪着精光:“还请指教。”
元载缓缓道:“只因李羽那小贼最擅哄骗女人,他早知李瑛殿下身份,所以早早便哄骗了李瑛殿下的女儿!接着,他又哄骗了王忠嗣女儿和高仙芝女儿,正是靠着这三个女人,他才能策划此事!”
裴冕皱眉道:“你是说,李羽利用王韫秀和高华,才骗得王忠嗣、高仙芝站在李瑛那一边?”
张垍挑眉道:“王忠嗣被李羽救过,而且一向与李瑛太子交好,就算没有王韫秀,王忠嗣也会站在太子一边吧!”
元载道:“驸马还说漏了一点,正是李羽将王韫秀救了出来,才让王忠嗣与忠王殿下反目。”
李亨忽然道:“这些消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元载叹道:“实不相瞒,王韫秀本来和我情投意合,就因李羽救了她,才变了心。我在王韫秀闺房中看到她私信,里面记录了那几天发生的一切,这才得晓一切!”
李亨深吸一口气,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元评事请坐,倓儿,给元评事上茶!”
李倓答应一声,亲自给元载倒了茶。
元载道了声谢,将茶捧在手心,继续道:“王韫秀私信中写明,高华也被李羽哄骗到手,正是李羽让她将高仙芝请回长安,参与兴庆殿之变!”
张垍咬牙道:“好无耻的小贼,他同时欺骗三女,难道就不怕被揭穿吗?”
元载冷笑道:“这正是太子一党最大的软肋,只要揭破李羽玩弄三女感情,逼他选择一女,那么李瑛、王忠嗣和高仙芝必生嫌隙!届时,太子一党不攻自破!”
李亨一拍桌桉:“好!元评事,眼下平阳侯府的烧尾宴,正是揭破此事的最佳时机,你以为如何?”
元载放下茶杯,朗声道:“在下愿前往平阳侯府,揭破李羽真面目,为殿下瓦解太子一党!”
李亨哈哈一笑:“元评事若能事成,本王保你三年之内封侯!”
元载大喜,抖擞精神,便要离开。
裴冕忽然道:“且慢,元评事,听你刚才叙说,王韫秀已经知道李羽与另两女有牵扯,她为何没有发作?”
元载忙道:“这正是李羽小贼手段高明之处,他也不知用了何种方法,让王韫秀死心塌地的对他,明知另两女存在,却依然存着作妾的心思,也想嫁他!”
张垍冷笑道:“情爱中的女人最不可理喻,不过就算她肯,她爹王忠嗣也绝不会答应,高仙芝更不会答应!”
元载大声道:“请殿下与诸位在府中静候佳音,在下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