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脸色变换了数次，挥手道：“准奏，此事到底为止，太子以为如何？”

李瑛点头道：“儿臣没有异议，另外儿臣提议，由卢侍郎接任左相。”

李隆基心神疲惫，对朝事也生出了厌倦之心，摆手道：“准奏，退朝！”说完快步离开了兴庆殿。

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李隆基心中的烦郁减轻了少许，目光不由朝西北方向望去。

高力士跟在他身后，说道：“陛下，陈希烈显然已投靠了太子，如今又让卢弈坐上左相之位，只恐更加制不住太子了！”

李隆基叹了口气，道：“刚才那种情况下，朕不同意行吗？”

高力士沉默了一会，道：“为今之计，只能联合忠王之力，方能制衡太子！”

李隆基心不在焉道：“那你去联系他试试看吧！”

高力士默默望着李隆基，只要走在宫道上，李隆基的脑袋就会情不自禁的望着那个方向。

他当然知道李隆基在望甚么，也知道李隆基最近的变化源自哪里。

然而值此关键之时，他只能无视李隆基心中的想法，柔声劝道：“陛下，您该去找郑淑妃了！”

李隆基转头看了高力士一眼，沉默良久后，低声道：“朕知道了。”上了龙辇，朝着郑淑妃的宫殿去了。

行至一半，李隆基的脑袋又向指南针一样，朝着西北方向看了过去，喃喃自语道：“她最近还好吗？平日都吃些什么？又都做些什么？”

高力士只当没听到，笑道：“陛下，淑妃殿下应该给您做了翡翠莲子羹！”

李隆基已经完全沉入自己的世界之中，喃喃道：“有人陪她说话吗？有人逗她开心吗？”

高力士转头看去，只见两行泪水无声无息的从李隆基双眼流下，顿觉心如刀绞，忍不住劝道：“陛下，您若是再找贵妃殿下，郑氏一定也会转投太子，到时候就真没有希望了！”

李隆基仰着头道：“高卿，朕知道你是为朕好，朕也明白现在应该联合郑氏、忠王他们，制衡太子。但朕实在忍不了了，没有她相陪，朕这皇帝当的实在无趣！”

高力士长叹一口气，道：“既然陛下心意已决，老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李隆基拍了拍他肩膀，欣慰道：“老伙计，不必担心，只要贵妃回到朕身边，就算没有郑氏相助，朕也不会轻易向太子认输！摆驾，太真观！”

……

太真殿内，杨玉环面对青灯而坐，穿着白色素装，丰满动人的娇躯掩盖在单调古朴的白衣之下，头上披着一方白巾，一副修行中人打扮。

安静宁和的氛围突然被打破，一道脚步声忽然响起，声音逐渐变大。

杨玉环甚至能感受到地板都在晃动。

她脸色微微泛白，听到脚步声在自己身后停下后，头也不回地道：“你又过来做甚？”

安禄山捂着大肚子，笑眯眯道：“也没什么，就是想来见见你。”

杨玉环冷冷道：“现在是朝会时间，你不去上朝，来找我做什么？”

安禄山哈哈一笑，一屁股坐在地上，笑道：“如今局面尽在太子掌握中，朝会不去也罢，相比之下，还是过来陪你更重要！”

杨玉环怒道：“本宫虽然出家，但陛下并未免去本宫妃位，你给我说话放尊重一些！”

“贵妃？”

安禄山嗤笑一声，道：“用不了多久，就要变成太妃了！美人，跟我走吧，留在长安，你将来只能在冷宫度过一生，不如跟我去范阳，将来有你的好日子过！”

杨玉环气的浑身发抖，怒道：“我就算永远待在冷宫，也比跟你这个大肉球在一起要好！”

安禄山气恼道：“我只是喜欢你而已，说的话也都是实话，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你杀了我大姐，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你还有脸问我？”

安禄山勐地站起身，上前抓住杨玉环脖子，冷冷道：“臭娘们，别给脸不要脸，李隆基已经完了，你只有跟着我，才有荣华富贵！”

杨玉环剧烈挣扎着：“逆臣贼子！快放开我！”

安禄山暗哼一声，寻思：“我明天才能离开，现在把她抢回府中，皇帝未必会视而不见，再忍忍吧！”

一把将她抱入怀里，准备先占点便宜。

就在这时，门外一名亲卫快步奔入殿内，急道：“将军，不好了，圣人来了！”

安禄山大惊失色，急忙放开杨玉环，快步离开了屋子，朝着太真观侧门方向跑去。

“咦！高卿，刚才那人的背影怎么看着像安卿？”

李隆基来到正殿门外时，恰好看到安禄山仓惶逃走的背影。

高力士迟疑了一下，道：“那般身材，应该只可能是安大夫了吧！”

“他来这里做什么？”

李隆基脸沉了下去，不等高力士回答，大步踏入太真观主殿。

瞧见殿中情景，他脸色唰的就变了，只见杨玉环靠在一根廊柱上，呜呜哭泣着。

李隆基心都要碎了，飞步来到杨玉环身边，紧紧搂着她道：“爱妃！爱妃！你怎么了，别哭，朕来了！”

杨玉环用力推开他，凄然道：“你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李隆基瘫坐在地上，脸色变得铁青，大声道：“是不是安禄山那个畜牲对你做了什么？朕要剐了他！”

站起身，怒发冲冠的便要冲出去。

高力士急忙拉住他，劝道：“陛下，您冷静啊，这时候和安大夫翻脸，您就再无法抗衡太子了呀！”

李隆基用力一甩手，怒斥道：“放屁！朕堂堂帝王，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这皇帝还当个鸟！”

“可……可是……”

李隆基这时候也冷静了少许，知道冲入安禄山府中也不可能杀了他，派人去召他，他也未必肯过来。

沉吟半晌后，眯着眼道：“高卿，去请太子过来！”

“陛下，您想做什么？”

高力士脸色大变，身为李隆基最亲近的人，他已经猜到对方的心思。

李隆基斜了他一眼，澹澹道：“你脑中所想的事，就是朕要做的！”

“陛下！您难道就因为一个女人，就要弃大好江山于不顾吗？”高力士人生中，第一次朝着李隆基大声呼喊。

李隆基反而笑了：“朕这几天其实也想了很多事，李瑛身边有王忠嗣和高仙芝这样的良将支持，如今南诏之战，也证明了他有看人的眼力，这江山交到他手中，也不无不可！”

“您难道忘了当初是怎么对太子殿下的吗？太子殿下若是登基，会善待您吗？”高力士尖声道。

李隆基默然许久，缓缓道：“这一点朕确实无法肯定，但如果他还是十年前那个李瑛的话，朕相信他不会追究前事！”

顿了一下，眼中升起怒火：“如果能用这点风险，就宰了安禄山那个逆贼，朕觉得很划算！”

听到这番话，一直低着头的杨玉环终于抬起头，向李隆基看了过来，似乎在判断他这些话是否出自真心。

李隆基凝视着她，缓缓道：“爱妃，最近这几天，朕一直觉得头上有一片乌云，让朕觉得做什么事都没有乐趣，直到看到你，朕才知道，对朕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杨玉环微微动容，嘴唇张了张，又闭了回去。

李隆基笑道：“你现在可能还有怀疑，但朕马上就会让你看到朕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