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年纪大了,火气就慢慢没了,然而有的人年纪越大,火气反而越旺。
卢弈就是这种人。
他出身范阳卢氏,与陇西李氏、太远王氏、荥阳郑氏、清河崔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并称七姓大族。
这些大家族经过唐朝几代皇帝打压,已不如初唐时那般兴旺,然而毕竟根基深厚,只要族中有一人崛起,就能轻易带起整个家族振兴。
卢弈以前跟随在李瑛身边时,是卢氏家族元老之一,后来李瑛被废,他也失去了元老资格。
这次李瑛卷土重来,他也再次成为卢氏元老。
在李瑛刚开始的艰难时期,他觉得自己四处奔走,和令狐德一起在学术界为李瑛造势,这才让李瑛根基稳固下来。
崔家就是在他的拉拢下,才投靠到太子麾下。
如今太子声势如日中天,他也趁机反哺家族,让很多家族成员进入太子一党,成功被族人推举为族长。
今日朝会,他又成功获得左相之职,显然太子也很清楚他的作用,才让他居于令狐德之上。
如今太子身边,卢弈自认为是第一得力之人,至于王忠嗣和高仙芝,打打仗还行,庙堂之事,就不是他们的舞台了。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王家那个泼辣女竟敢当面对他无礼!
这种目无尊长、胡作非为的行为,破坏的不仅是自己权威,也破坏了太子权威。
卢弈相信李瑛一定会严惩王韫秀,以安服百官之心。
离开大殿后,他便站在正殿门口,望着跪在阶下的张瑜,心想待会就向李瑛提议,让王韫秀也这样跪着吧!
站了没一会,令狐德出来了,和他说笑了几句,话中隐隐劝他不要和王韫秀一般计较。
卢弈只当没听道对方话中的意思,默然望着宫道方向。
令狐德叹了口气,转身回去了。
又过了半晌,王韫秀、公孙兰一起出来了。
卢弈微微偏头,只当没看到她们。
然而那两名女子低声说笑着什么,径自走过,根本不向他这边看一眼,将老侍中又气的不轻。
等着吧,等殿下回来了,看老夫怎么收拾你!
还有王忠嗣,以前老夫敬你是个将才,不想却养出这种刁蛮女,由此可见,你也是那种不知分寸的骄兵悍将!
等了半晌,李瑛还没有回来,却来了一名宫女,传来太子妃旨意,让他去一趟东宫后苑。
定是太子妃听说此事,叫自己过去,想要息事宁人!
哼,哪有那么容易,自己若是轻易算了,这张老脸还往哪里搁?
不久,卢弈来到后院一间亭阁内,只见江采萍抱着一只小白猫,正在听一名伶人说书。
卢弈微微皱眉,王韫秀和兰陵郡主竟然都不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让她们赔礼道歉,就想息事宁人?
然而,当卢弈朝江采萍见礼后,发现事情和自己想的完全不同。
江采萍板着一张俏脸,竟然开始教训他。
“卢侍中,你是殿下身边的大臣,本宫也总听殿下夸你办事得体,然而,如今正值关键时期,你为何纵容下属,在大臣之间制造矛盾?”
卢弈愣了半晌,道:“殿下,老臣没有做过此事呀!?”
话音刚落,江采萍身后抢出一人,眯着眼睛道:
“卢侍中,请问刚才在大殿之内,崔子行是否说过,殿下身边的左右手是您和令狐詹事,左右足是王将军和高将军,其他官员都要差一些?”
“阉竖好胆,竟然在背后编排我!”卢弈心中大骂,此人正是边令城。
原来刚才王韫秀、公孙兰一起来拜见太子妃时,边令城也跟过来了。后来二女陪博平郡主玩耍去了,他就趁机先发制人,咬了卢弈一口。
边令城在皇宫修炼多年,告状的本事正乃其所长。
他先有意无意提到卢弈对公孙兰无礼。
江采萍不高兴的询问原因时,他又替卢弈说好话,说:“殿下,并非只有卢侍中如此,东宫很多官员都因为郡主姓氏,对她身份有所怀疑,暗暗轻视着她,奴婢对此一直非常忧虑。”
就这样,他成功在江采萍心中树立一个忠心为主的好太监形象,也令江采萍对官员们心生不满。
这时候,边令城再将崔子行那番话说了。
江采萍更加恼怒,她身为当事人之一,最清楚李瑛如何坐上储君之位的,当即便要处罚崔子行。
边令城又劝说江采萍,说崔家兄弟都是卢弈的心腹,还说崔子行那番话也是为了讨好卢弈。
江采萍这才命人将卢弈喊过来,警告几句。
卢弈虽不知中间过程,也知道是边令城在背后说坏话,急忙道:
“殿下,您休要听这阉人一面之词,当时众官员都在为朝会胜利欢喜,崔校书郎只是做了个小小的比喻,祝贺我当上左相,绝无其他意思呀!”
江采萍听卢弈当自己面羞辱边令城,再看边令城,虽然一副气愤的表情,却忍住不说话,心中顿时对他又多了些同情。
冷着脸道:“这么说来,他真的说了这句话了?”
卢弈急忙辩解道:“崔员外郎年轻气盛,说话未经太多考虑,老夫回去后一定严加斥责他!”
江采萍点了点头,道:“这事就这样吧,你可以退下了!”
卢弈打量了一下江采萍表情,拱手告退。
此时他还并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一个最不能得罪的人,这在几天后,会给他造成多么糟糕的影响!
离开东宫后苑,卢弈回到正殿外等候。
这一趟后苑之行,又加深了他心中怒火,甚至在心底埋怨起江采萍来,心想你还是太子妃就开始护短,以后当了皇后,那还了得。
将来一定要多劝劝太子,莫要让妇人插手国事。
这次没有等太久,便见李瑛带着一群下属匆匆而来。
卢弈急忙上前,表情严肃地道:“太子殿下,老臣有重要事情禀告!”
李瑛见卢弈在门口等自己,又一脸郑重,只当真出什么事了,忙问:“卢侍中,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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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弈沉着脸,义愤填膺地道:“就在刚才,王将军之女在正殿内,当着老臣的面,殴打两名官员,此事影响极为恶劣,还请殿下立刻处置!”
李瑛眉头一皱,摆了摆手道:“这事以后再说。”说完,径直从卢弈身边经过。
卢弈怔住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太子竟如此轻易的揭了过去?
他呆站了半晌,急忙跟了进去,正要再说什么,却见李瑛召集了东宫六率的主将,正在交代着什么。
卢弈这才惊醒,定是出什么大事,所以太子才没空搭理别的事。
他急忙屏除杂念,来到令狐德身后,仔细听李瑛说话。
这时,王韫秀和公孙兰也一起来到正殿,后者问道:“父王,怎么就你回来了?他呢?”
李瑛朝二女招了招手,待她们走近,说道:“羽儿去了右街衙门,你们赶紧过去找他,也许还能赶得上,和他一起行动。”
“行动什么?”公孙兰又问。
李瑛却并没有解释,只说:“你们过去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