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
董安回到自己房间,紧急收拾行囊。
此地不宜久留!
杜巧儿算是点醒了他了,既然有人会追上来,他才不会傻傻在这等着追兵。
将两三套布衣打包装好,再卷起枕下秘籍,这就算行了。
至于什么干粮行囊之类的,杜巧儿正在下面忙着收拾。
临走之前,董安没忘了带上新缴获来的兵器。
可拿起那把大刀的瞬间,大刀中间突然断裂开来,前半截刀身‘咯噔’一声落在地上。
董安怔了一怔。
用脚踢了踢掉落的刀身,翻了个面。
惊讶发现,刀的那一面,竟然已经全部腐蚀!
不仅如此,就连手中剩下的半截刀也是如此,甚至连那木头做的刀柄都有些腐烂的迹象。
此时楼下传来声音:
“恩人,怎么了?”
董安将大门开出些门缝:
“没什么,东西掉了而已。”
将门重新关好,董安看着手中断刀,久久无言。
只是释放了一点点阴气,就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这是天阴经的功劳,还是刚才吸收的那阴气的功劳...
董安不再多想,他把大刀扔到一边。
除了王云彪的刀以外,还缴获了其他人的兵器。
纵然质量看起来低了一些,但也将将够用。
四把刀,董安拿上了三把。
一把交给杜巧儿,一把自己用,最后一把备用。
另一具身体提一把刀都费劲,但这具身体一手拿三把却轻轻松松。
带着行李,快步走到楼下。
后院的篱笆之上,牵着白日里从马匪那里缴获来的几匹黄马。
杜巧儿正在挂着行囊,给马喂粮。
“来,拿着这个。”
董安将一把刀递了过去,同时选着马,看哪匹最壮。
杜巧儿将大刀接过。
“会用吗?”董安随口问道。
“我会学。”
杜巧儿将刀挂在马上。
还真是个高情商回答,这不就是不会吗...
“那个...董安呢?”
“等等,他正在睡觉。”
杜巧儿似有些不相信自己耳朵。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觉?
还不等开口询问,董安已经将自己的东西挂好,快步返回客栈。
片刻后,抱着另一个一百七八十斤的自己走了出来。
稍微用点力气,轻松抬起,放到马背之上,用绳子系好。
“他...”
杜巧儿有些不能理解。
“他有嗜睡症。”
“嗜..睡症?”
杜巧儿没听过这词语。
董安颔首,编瞎话的本领他炉火纯青:
“到了这个时间,他就会昏迷不醒,这就是嗜睡症。”
杜巧儿恍然大悟。
难怪以前自家小二总说,他到了时辰一定要睡觉休息才行。
而恩人...是为了保护他,才选择与他同行吧。
杜巧儿定了定心,翻身上马。
董安目睹了这一过程。
毕竟马这种东西,可能是大寅最通用的交通工具,就像自行车一样,不会的人很少。
但董安不会。
有了杜巧儿演示,董安也学着翻身上马。
还以为第一次会失败,但董安只是单腿一用力,便差点在马背上来个了原地跨栏。
身体素质好就是不一样...董安稳稳当当坐在了马背之上。
“走吧。”
“恩人,去哪?”
去哪?我也不知道去哪!
董安故作高深地笑而不语:
“你说呢?”
杜巧儿若有所思道:
“恩人,我知道了...您并不怕黄沙寨的人,但为了护我周全,只能选一个安全的地方,而这周围,唯一能说是安全的地方,只有京城了...恩人是要去京城。”
你真的在大气层。
“去京城吧。”
董安‘架’了一声,一拍胯下黄马,驶出客栈。
......
......
快马一日,能跑一百公里左右。
一天二十四小时,工作时间就算十二个小时,折算下来一个小时能跑八公里多一点点。
以大寅为例,从京城到边境,约莫有三十里地便会有一个客栈,一二百里便会有个镇子,这是看古装剧的基本常识。
现在太阳刚从东边升起,应该是早上六点钟左右。
他是大概后半夜两三点出发的,折中取整,现在应该跑了能有四个小时,四八三十二,现在应该跑了三十二公里了。
两里是一公里,三十二公里差不多是六十里,早在一两个时辰以前,他和杜巧儿便遇到了一家客栈。
按照杜巧儿所说的位置规划,应该还有不远就能碰到一个镇子!
算好了这些,董安放低了马速,嘞住马头:
“休息一下吧,应该要到镇子了。”
杜巧儿也同样‘吁’了一声,眼中有些疑惑:
“恩人怎么知道要到镇子了?”
数学,是数学!...董安将自己刚才的计算告知杜巧儿。
杜巧儿越听越觉得精妙,尤其四八三十二这般似口诀一样的算法秘诀被董安脱口而出,让杜巧儿觉得厉害极了。
“恩人说的是...这里确实快靠近镇子了。”
董安这次是真的高深的笑而不语。
没办法,杜巧儿在大气层,她觉得我是超乎大气层的存在...我不能露了馅。
而这计算时间的方法,也是董安这几日来常做的事情。
这个世界里没有电子手表,路标也极少,他只能将小时候的那些本领都捡了起来。
距离镇子还有一小段路程,马速渐渐平稳,如散步一般。
董安将目光洒向四方。
山绿水清,鸟鸣四方,天蓝云薄,这里怕是钓鱼佬们的天堂。
但就是这看似风光的景色,其中却藏着血染的江湖。
这一路颠簸,他和杜巧儿没说什么话。
马速太快,就像坐没有挡风玻璃的敞篷跑车。
开口说话,会灌一肚子风。
现在,董安再也忍不住了。
“杜巧儿...你知道练武的境界是如何划分的吗?”
杜巧儿的脸色稍有憔悴,普通人一夜未睡,都是这样。
但面对董安的问题,杜巧儿没有任何拖沓。
恩人是想要清楚我对习武有多少了解...杜巧儿开口:
“我知道,武者修行分为九品,九品为锻体,八品练气,七品炼神。”
嗯,果然是分等级的...董安心里默默想着。
可刚想再细听上层境界,杜巧儿却皱眉摇了摇头:
“再往上...我就不知道了。”
不,不知道了?
董安刚想问问细节,但杜巧儿话却并未说完:
“而墨家弟子,九品为黑客,八品白客,七品墨者...道家弟子,九品筑基,八品开光,七品...”
杜巧儿眉头皱的更深。
“我想不起来了...还有佛家...但佛家我全然不知。”
董安抓着缰绳的手更紧了一分。
这个世界,有这么多修为划分和势力门派?
他昨天就听那些马匪说什么‘墨家’。
佛道墨...难不成还有儒法不成?
董安装作很懂的样子,点了点头。
“那你说说,这其中是凭什么划分的境界?”
这一定是在考察我...杜巧儿银牙咬紧,绞尽脑汁。
但普通人家,对修炼一事,确实知晓甚少。
好半天,只能无奈说道:
“恩人,对不起...我不知道。”
说着,水灵的眼睛看向董安,有些不耻下问的求知欲望:
“还请恩人指点巧儿。”
董安依旧故作高深地笑而不语。
因为,他也不知道。
但这沉默的董安看在杜巧儿眼里,却是一种不安。
恩人对我有些不满了...杜巧儿心中琢磨着。
不对,恩人这般江湖之人,怎么会不知道寻常人家不清楚其中内涵呢?
恩人是想让我回答什么,但绝对不是这个,那应该...
...杜巧儿的眼睛渐渐变得明亮起来。
恩人想问的,是我的身世!
“恩人,恕巧儿愚昧,刚才没领悟恩人所言。”
?
熟悉的问号再一次出现在董安脑上。
我刚才说的话,你不是都回答了吗?
却看杜巧儿低下头,自顾自说道:
“恩人...您猜的不错,我确实是故意用土遮住自己的面貌的。”
??
董安瞪大了眼睛。
你是故意用土遮住的吗?...我还以为是客栈太穷,没有那么多水洗漱呢!
“但...我也是有些苦衷。”
杜巧儿的眼中闪过伤感:
“我五岁时,母亲因长得貌美,被人掳去。十三岁时,我父亲为了追求《天阴经》与《仙筋经》,弃我而去...我独自经营客栈五载,为了不重蹈我母亲的覆辙,只能掩盖用土掩住面孔,以免被人看上...”
董安头上的两个问号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三个点...
光是听这三两句,董安就有些许不适。
长得好看,这在现代是多少男男女女的终极追求。
但在这江湖之中,却似毒药一般,随时可能害了自己。
董安似乎理解了,为什么杜巧儿之前对自己另一幅身体关怀有加,有这样经历的人,对外貌估计是最不看重的。
还有杜巧儿的父亲,竟然为了那两本虚无缥缈的书就丢下女儿跑了,这是以现代思路完全不能理解的行为,但在这里,却发生在千家万户。
虽不知杜巧儿是又想到什么了,啼哩吐噜说了这么一堆,但...
...这故事太惨。
董安安慰都不知从何处开口。
他又一次惊醒,想起自己所在的这一片土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可心情沉重的同时,董安却也起了一份提防。
又是《仙筋经》与《天阴经》...
就连这普通人家的客栈老板,也想拥有这两本秘籍。
这个秘密...他必须守口如瓶!
就连杜巧儿,也不能透露半分。
毕竟古人的思维很难以现代的眼光去理解。
万一他自以为是‘可以信任’,将这事给说出来了,且不说杜巧儿会不会在巨大诱惑面前暴露人性,将他看做害了他爸的杀人凶手也都是很可能的事情。
董安无奈只能叹了口气。
在这情绪复杂之间,他想起杜诗人的话语:
“几人乱世得及此,今我满头何足悲...”
杜巧儿神色发怔。
她还不等记下方才那诗句,董安抬了抬手,指向前方:
“那镇子...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