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文宣殿。
一缕檀香,顺着香炉冉冉飘出,环绕在大殿之内。
而平日里忙碌批奏折的皇帝赵济,此时正闭着眼,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在他身旁,老太监吴闲也耷拉着眼,不言不语,保持沉默,仿佛一根老树桩。
不远处,京兆府少尹跪在地上,紧皱眉头。
是生,还是死。
决定于那道椅子上闭目的中年人。
但赵济不说话,他也不敢催促,只能这般耗着,饱受煎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济睁开了眼,凝视下方的陆礼,看到他眼神中不时闪过一丝惊慌,不屑的摇了摇头。
开口道:“这就慌了?”
陆礼早就被这般寂静折磨的心神有些崩溃,闻言立时回过神来,拜倒道:“拜见陛下!”
“你好歹也是江陵府陆家的子弟,这副样子,未免丢你们世家的脸面?
想活?
还是想死?
还没回朕的话呢?”
“陛下......陛下乃是上天之子,人中之龙,臣......臣不过一介凡俗,见之心颤,自当匍匐叩首,惊慌无措!”
“呵呵~~”
赵济听到陆礼的话,忍不住低笑起来。
笑着笑着,似乎想到什么事情,声音逐渐变大:“哈哈~~哈哈哈哈~~”
陆礼低头,听着这笑声,只觉得面皮发红。
他这副嘴脸,自己都把自己恶心到了。
千年的世家,百年的王朝。
铁打的族长,打铁的皇帝。
以往他们这些大族子弟,是不屑龙椅这位帝王,虽然口上尊敬,但骨子里还是骄傲无比。
可今天,陆礼面对这位帝王的时候,还是活成了他最恶心之人。
赵济没管那么多,而是心情不错的嘲讽道:“你们这些人啊,平日里恨不得把头抬到天上去。
看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
可是真当小命握在别人手上的时候,立时现了原形,不过俗人罢了。
不!
连人都算不上,而是一条狗!”
匍匐在地上的陆礼,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愠怒,但还是强硬的压了下来,但紧握的双手,无不表明他处在爆发边缘。
赵济见他低头不语的样子,心中更加舒爽。
世家!
呵~~这是压在武朝身上的一座大山,也是赵济的眼中钉肉中刺。
笑了一会儿,他平复下心情,道:“陆礼,知道朕为何要宣你来吗?”
“因为臣帮了宗室”
“不是这个原因!”
“???”
看着陆礼抬头,露出疑惑的目光。
赵济看了眼老太监吴闲,示意他道:“将人带上来”
“是”
吴闲抬步朝殿外走去,路过陆礼的时候,还和煦的笑了一下,还彼此对视眨了眨眼。
陆礼:为什么对我笑?难道有什么转机?
吴闲:看在你要死的份儿上,给你一个微笑。这小子眨眼做什么?莫非想贿赂我?
二人一瞬间,产生一个美好的误会。
但不等他们继续‘眉目传情’,赵济的声音传来:
“陆礼,朕宣你来,第一件事,是你烧了京兆府衙。
京兆府不仅掌管城内安危,还掌管京畿二十八县,这是朝廷的法度,这是朕的威严。
你烧京兆府府衙,就是不把大武律放在眼里,更不把朕放在眼里。
毕竟,天子脚下,竟然法等这等事情,朕的脸都让你烧光了!”
陆礼:......
少一个京兆府,能关乎你的脸面?
更何况,自己不过就烧了一个小小的一间案牍库,往小说了去,只不过走水失火而已,不算什么不痛不痒的大事儿。
这未免......小题大做!
“第二件事,是你勾结那几位王府宗亲”
赵济说到这里,只听‘砰~~’的一声,一颗人头砸在大殿之中。
‘咕噜噜噜~~’
吴闲力道不轻不重,正好滚到陆礼的手边。
看着那张死不瞑目,犹如恶鬼般狰狞的面容,陆礼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这是之前俆王府的典仗,是派出去接触你那贪财的手下。
啧~~以往的规矩,这规矩真是好哇~~”
赵济略有些感叹,又有些讥讽的开口道。
但陆礼听到这话,立时就变了脸色。
自己的亲信被杀,那是在南成候等人没进来之前就灭口的,皇帝是如何知晓这件事?
还有那句‘以往的规矩’,更让他背后冷汗直冒。
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他身边,一直藏着自己不知道的人。
突然间,他响起吴闲之前的话:‘京兆府的这一把火烧的亮堂,朕在皇宫都看的一清二楚’
这不是空话,而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想到这里,再看看那颗死不瞑目的脑袋,他似乎一瞬间也开了窍。
这是阴谋!
这是针对皇室宗亲,这是针对他的一场阴谋!
自己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可没想到,一头撞了上去,而且还是撞的头破血流的那种。
“陛下,臣知罪!臣愿一力承担,请陛下恕臣一家老小!”
陆礼这次什么都不抗了,只求速死,担下这个罪名。
因为,皇帝能放任宗亲们瞎折腾,就表明这一切都在赵济的掌控之中。
什么阴谋诡计。
什么魑魅魍魉。
恐怕都要被这盘宗室相残的棋局吞的骨肉都不剩。
想想不久前鸿胪寺的那场刺杀,明明是件小事儿,可淮南柳家,一个不弱于他陆家的世家被抄家灭族。
还有大批的官吏被血洗干净。
他,和陆家,不能陷入这道无形的漩涡之中。
皇帝赵济见陆礼明白过来,冷笑一声,也不装了,直接摊牌道:
“一力承担?你承担的起?”
“我......”
“你闭嘴!”
赵济直接打断陆礼,声音愈发冰冷严肃:“你身为京兆府少尹以来,一句‘见好就收’,帮了多少人?又捞了多少好处?
这一笔笔,这一桩桩,朕可是给你记得一清二楚。
而你的家人,你的家族,也因此赚的盆满钵满,过得那叫一个逍遥自在。
荆湖水路,纵横八方,五湖四海,盗贼水匪,你们陆家不仅是明面上大捞特捞,暗地里还不知道迫害了多少人。
这些,真当朕不知道吗?”
“而且,最可恨的是,你们竟然绑着宗室那些人,一起赚这些脏钱。
想着天塌下来,让他们顶着,打的一手好算盘。
不过,反过来,宗室们亦能将你陆家拉下水。
林皓,就是朕一个契机!”
“......”
陆礼阴沉着脸,先是疑惑,然后瞪大了眼。
他想到之前的传闻,皇帝赏了林皓驸马都尉的散职,同时还让宗室凑了一万两银子。
这样想来,从一开始,这个局就已经布下。
“徐三,是俆王府的人,同时也是朕的人。
那个京兆府的狗洞地道,朕也从来没打算添上。
目的就是你们陆家,你竟然还想要朕放过你们?真是可笑!”
“......”
陆礼听着这话,心底愈发的发寒。
自己以往还洋洋得意,认为皇帝不会将他们陆家怎么样,殊不知,这只是时机未到。
但他还有底牌,涩声道:“赵济,你动陆家,必定会牵扯到一半以上的宗室,你要同室操戈?动乱你的江山?”
“哼!你可真看的起你自己。
宗室那群蛀虫,朕正想收拾他们,跳出来正好,省了国库一大笔开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