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正是中午最热时。

一栋六层居民楼下，蝉儿趴在两三米高的香椿树上，拼命嘶叫。

往日里，伴着蝉鸣，吹着空调，酣然入睡，是文夏仁在暑日里最享受的事情之一。

但是今天，不知为何，睡梦中的他，只觉得窗外蝉鸣，吵得自己脑袋都要裂开！

入睡没多久，他就被痛醒了。

刚想睁开眼，他却“看到”脑海里，真地裂开一道缝！

从上到下，一条“之”字形的灰白裂纹，横亘在脑海中。

肯定是在做梦。

文夏仁心中想着，就睁开眼来。

灰白裂纹消失不见。

眼前还是熟悉的模糊一片，洁白的墙壁，褐色的木地板……

果然是睡懵了，脑袋要是裂开了，那人还能活吗？

可能是空调吹得太多。

他伸手摸过枕头边的遥控器，关掉空调。

又闭上眼睛，揉揉额头，好让自己舒服点。

只是刚刚闭眼，他又愣住：那道灰白裂纹，仍旧浮现在他脑海中。

睁眼，消失。

闭眼，出现。

再仔细看去，他发现“之”字形裂纹中，还有着一颗颗食盐般的小晶粒，正零零星星，从里面漏出来。

晶粒们通体灰白，寻常正方体形状，看着普普通通。

然而文夏仁完全明白，它们怎么可能普通？

…………

半小时后，文夏仁不头疼了，而是欣喜若狂。

裂纹的来历，他并没有搞清楚。

但无所谓，吃鸡蛋的人，并不需要知道鸡蛋是哪只母鸡下的。

他现在就吃到了鸡蛋，还是金子做的鸡蛋。

当那些灰白晶粒从裂纹中漏出来，进入脑海之后，慢慢消散，随后他就觉得眼前清明，浑身舒适。

刚刚头疼欲裂的感觉，不翼而飞。

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他那五百度的老近视眼，头一次在没戴眼镜的情况下，清晰地看到窗外的一草一木！

蔫答答的草叶子尖，娇绿的嫩树皮……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甚至包括楼下那只正拼命鸣叫的夏蝉，薄薄翅膀上的纹理，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种清晰感，他的记忆中，只有小学四年级之前才有过。

只是他没有高兴太久。

过了一阵后，不知为什么，裂纹中突然不再漏出晶粒。

而他的视野之中，重新变得一片模糊，又有些头疼。

他没有慌张，感谢小二十年的网络小说经历，让他瞬间猜测到一万个可能。

文夏仁想到那些个可能，强行按捺住躁动的心，耐心研究起裂纹与晶粒这两种东西。

又半小时后，文夏仁肩膀抽动，抬头看向窗外，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呵呵呵，呵呵呵……”

“嘿嘿嘿，嘿嘿嘿……”

“哈哈哈，哈哈哈……”

“桀桀桀，桀桀桀（读作jie，发音gei)……”

“哇，哇哇哇……”隔壁传来小婴儿的啼哭声。

呃，瞧把孩子吓的。

不能再笑了，干正事去。

…………

“还记得金顶神功吗？”

“还记得万剑归宗吗？”

“还记得鬼脚神行吗？”

“答出它们所出现的电视剧，惊喜大奖，等你来拿。”

某个武侠影视爱好者群里，群友们正在日常吹水。

突然一个新加入的群友“真武能练”，连发三条消息。

“这得是多老的片子啊，就万剑归宗熟悉，好多武侠剧中都有。”某群友“降龙不坏”回道。

“俺也一样。”

“同上，只记得万剑归宗。”

“回答错误，还有人要答吗？只有十分钟。不能用网络搜索，不能问人，必须本人靠回忆答出来，这可是你们旷世的机缘。”“真武能练”催促道。

“真能吹，无聊，T了，T了。”某群友“一剑无血”发道。

“确实无聊，新人在那装什么？群主给YT了。”又一群友“双剑问情”跟道。

“一剑无血”、“双剑问情”被群主移出群聊。

“是不是T错人了？一剑和二剑，也没说啥啊，他们可都是群里老人。”有人迷惑道。

“还有八分钟，请抓紧时间回答。”“真武能练”又催促道。

无人应答。

终于，某位“爱看老片”的群友发道：“切，都是暴露年龄的影视剧。第一个金顶神功，是主角掌心发出火焰，片名就叫《金顶神功》，原名《江湖恩仇录》，八九十代拍的，武侠皮神话肉，特别放飞自我。”

“第二个来自《风云2》，剑圣无名绝技。”

“第三个来自南侠展昭系列，文耀庭所用绝顶轻功，江湖排名第二，都是老片。第一第三太久了，没人知道也正常。”

“真武能练”：“完全正确，恭喜你们过关。实话告诉你们，世界末日马上就来，现在我手上有三份绝顶武功秘籍，都能练出真气，达到和影视中一模一样的威力。”

“只有修炼武功才能在末日生存下去，你们谁要练的，就在屏幕上打个‘是’，我把秘籍快递给你们。”

“威龙神掌”：“呵呵呵，如今骗子手段都这么弱智了？”

“先天罡气”：“弱智？那是你站在第一层，人家站在第五层。先通过这个问题把智商100以上的正常人都筛掉，回答‘是’的那些，才是他们的收割对象。”

“威龙神掌”：“呃，竟是小弟肤浅了。”

“威龙神掌”、“先天罡气”被群主“金刚不坏”移出群聊。

“靠，可算明白了，群主和骗子一伙的！”有人破口大骂，“行啊，恰饭不丢人，用这么低劣的骗术，靠别人怀旧情结来骗，就丢人了。”

“是啊，什么世界末日，武功秘籍，这不典型要骗人全家家产的前奏吗？”

“免费入门，内容收费，套路都不用编，大把现成的……NNND。”

骂人的都被一个个移出群聊。

而下一刻，群主“金刚不坏”赫然跟着发了个“是”。

过一阵，又有几个“是”出现在群聊中。

“是。”

“是。”

“是。”

……

一共九个人。

群里一下安静下来，无人说话。

“爱看老片”发现，后面那八个跟着打“是”的，似乎都和群主“金刚不坏”平时认识。

他顿时觉得有点意思，随手也跟着打了个“是”。

骗子到底给了群主多少好处，才会让群主配合如此低劣的骗局？

要知道一个小五百人的小众群主，其实价值不小的。

群主自己没少在群里打各种广告。

一人在家，大热天的，闲着也是闲着，调戏下骗子玩玩。

任他手段万般，我只坚守一点——“绝不打钱！”

…………

“爱看老片”，本名俞泽，普通上班族一个，今年43岁，孩子已经上了大学。

他终于从每日陪读的辛苦生涯中解脱出来，闲暇事件就用在看各种怀旧武侠片上，回忆自己逝去的青春，还有那夕阳下的奔跑。

老婆离婚，孩子归他。

一人在家，收租度日。

不是他这种闲人，也没心思搭理那么明显的骗子。

今天看到群里有人提到“金顶神功”，虽然是个骗子，倒也勾起他一点兴趣。

在等待骗子下一步计划时，他随手一搜，找到该视频。

明明片源在一个很大的视频网站，可是这部视频的弹幕量，竟然是0。

“唉，这种知名度低的老片，果然没有流量。”他随手发个弹幕，打破0弹幕惨案，就躺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打斗迟缓，套路严重，只有大招吸引人，不过名言还真不少，放在今天肯定能成梗，比如相爱何必曾相识，谁能想到这话是90年代初说的？”

俞泽随口评论着，门铃突然响了。

他走到门口，打开防盗门。

“先生，您的快递。”一个带着帽子口罩的快递员，将一个白色泡沫塑料袋递给他。

“我最近没买过什么快递啊？哦，知道了，肯定是儿子给我买的。”俞泽欣慰地想着。

他看着快递封皮上的收件人一栏，果然写着自己名字和手机号，于是接过来。

快递员转身走人。

俞泽随手关上防盗门，坐回沙发上，把泡沫塑料袋撕开，抽出一本白皮书来。

仔细看去，他就脸色微微一变。

只见白色封皮上，赫然印着四个大字：

“金顶神功”。

距离他在群里发言，才过去多久？

一集47分钟，现在第一集都还没有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