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生闻言表情不变，笑而不语。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秦问天见此心中却已了然。

有些事，大家都懂。

因为任何一个来了此处之人，见过这片雷霆废墟之后。

他们都会明白，真正毁灭兹家村，将此处邪花连根拔起之人，是他李长生！

他才是那幕后真正的英雄，他才是......那最被这世间高层所不需要之士！

之前李长生问楚云的话，又何尝不是在问他自己！

而此刻李长生只是轻笑，因为有些事，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不会后悔。

“这天下太苦了。”李长生缓缓开口：“它需要一个英雄！”

他在对秦问天解释，但更像是在坚定自己的决心。

哪怕这个英雄并不被这些受苦的人民所需要！

但英雄，依旧应该存在！

李长生说完话，目光轻轻偏移，看向不远处的村民。

他们刚从睡梦中被惊醒，仓皇着从房屋中跑出，身上仓促的衣裳在夜色下显得有些单薄。

一阵凉风吹过，让这寂寥的街道更多了几分凄凉。

他们脸上大多都带着迷茫的表情，麻木不仁的抬头，看向四周的一切。

直到一人偏头，看着在夜风中凋零的天香花，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花谢了，花谢了！”

低沉的声音说了几遍，接着腔调开始逐渐高昂，声音中渐渐带上了惊恐。

“花谢了！！！花谢了！！！！”

一声又一声的尖叫在夜空中响起，伴随着恐惧开始在人群中急剧扩散！

这一下将几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楚云也偏头惊讶的看着人群，他不明白他们在恐惧什么。

这害人的花谢了，你们不应该高兴吗？

为什么要恐惧！

为什么！

就在这时，楚云不远处一个大婶在尖叫之后陡然倒地，好似再承受不住这般打击一般。

楚云脚步轻移，急忙伸手将大婶扶住，手指点上大婶眉心，用灵力安抚其被天香花吸食良久之后虚弱的神魂。

见大婶缓缓睁开双眼，楚云才急忙问道：“大婶，你们在恐惧何事？”

“花谢了！”大婶口中传出苦涩的声音：“花谢了，我们还怎么活啊！”

楚云一怔，随后急忙问道：“花谢了，不应该是好事吗？”

“什么好事啊！我们全家所有的收入都指望这花，吃饭靠他，衣裳也靠他，现在花谢了，我们以后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

“可......可这花......它不是什么好花啊！”

楚云表情陡然停滞，良久才缓缓开口说道：“它们在吸食你们的神魂，吞噬你们的感情，它是邪花，它......”

楚云心中万般话语，但却被大婶的一句话骤然打断。

“三两白银一株花，我活了四十年，也种了四十年，靠它过了四十年的日子，不愁吃不愁穿！”

“它就是好花，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好花！比稻禾漂亮，比小麦美丽，比棉花好看！”

“孩子啊，它是不是邪花，我还能不知道吗？”

楚云陡然沉默下来，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可它......它真的是邪花，它在威胁你们的生命，你们本来可以活八十岁的，但......”

“八十岁？呵呵，我们又不是贵族老爷，更不是山上的神仙。”大婶的声音逐渐变得冷漠起来，似乎刚才激烈的语气已经将她所有的情感都消耗殆尽。

“这世道，能安安稳稳活四十年，已是老妇我的福气了！”

“只恨这该杀的楚云，为了一己之私，贪名慕誉，竟然将我兹家村的生计全部毁掉！”

楚云的声音逐渐沉了下去，低到......几乎低不可闻。

“可......可他是为了救你们啊！”

大婶闻言冷漠的扫了楚云一眼，眼神冰冷的仿佛没有任何灵魂：“救我们？谁要他救？”

“谁要他救......谁要他救......”

楚云内心猛地一震，大婶的话语好似射入灵魂的符咒，在他心底不断回荡！

他呆呆的站在原地，大脑在此刻骤然变得一片空白，平日里自认能说会道的他，前世在网络上倚键战四方的他，此刻竟然再说不出一句为自己解释的话！

楚云此刻已经彻底沉默下来，低着头，再说不出一句话。

还是大婶的声音再次响起，才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谢谢你啊小伙子，刚才要不是你扶我一把，老妇我指不定得摔断尾巴根。”大婶这才想起楚云刚才的举动，道了声谢，随后问道。

“对了，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楚云咧了咧嘴，想如以往一般挤出一个笑容，但却苦涩的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做不到。

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大婶摆了摆手，算作告别。

随后来到天狐化作的少女面前，解开道袍大衣披在少女身上，挡住少女的娇躯。

对着李长生拱了拱手，楚云才道：“天色已晚，未免家中长辈担忧，晚辈就先告辞了。”

明明肉身重聚，他此刻的精气神该是前所未有的充足才对。

但不知为何，他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倦了，很累很累。

他想回去休息。

见李长生点头，楚云便将少女拦腰抱起，脚步轻点，迅速消失在夜色当中。

看着少年消失在夜色中低落的背影，秦问天忍不住笑了笑，对着李长生揶揄道：“我能感觉到他有些后悔了，看样子他似乎辜负了你的期盼？”

但李长生见此却丝毫不恼，笑容不变，反倒问道：“我的期盼？”

“你不是希望他能传承你的意志，成为英雄吗？”

“他又不是我的弟子。”李长生答非所问，但看着秦问天疑惑的目光，却没有继续解释的打算。

反而抬头看向废墟之中，痛骂着李长生为官不仁，楚云贪名慕誉的百姓，轻笑开口问道：“你觉得什么是英雄？”

秦问天闻言一愣，显然没想到李长生会问他这个问题。

“管尽天下不平事，容不下天下有受苦之人？”

李长生缓缓摇头：“普度众生，有求必应，那是圣人，不是英雄。”

“杀尽世间魔，除尽世间恶，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我救你，与你何干！那是王侯，不是英雄。”李长生再次摇头。

“那什么是英雄？”

李长生这次没有开口回答，反而沉默下来。

良久才叹了口气，缓缓开口：“我不知道，或许......世间本就无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