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化类觉醒者与其他觉醒者不同的是,他们是被罪人的后代。
他们的祖辈曾经在人族最黑暗的那段时间投向敌营,苟且偷生。
在漫长的战争过后,人族最终成功将入侵的妖兽赶回异空间之中,而当年被抓到的那一批背叛者,却被一位特殊类诅咒觉醒者大能用生命所诅咒,子辈化作没有意识的妖兽,其后后代出生即觉醒,实力境界每提升一个大境界,便会出现些许兽类特征。
兽化类即是罪人。
这一观念一直延续了千年。
直到五十年之前,面对异空间的威胁,世界上所有国家联合组成联邦,废除了一大堆落后的制度之时,这种歧视兽化类觉醒者的情况才稍稍好转。
不过也只是稍稍好转,歧视依旧无时无刻不存在,就算在歧视程度最低的东夏,也仍旧存在偏见。
长久积压之下,一部分兽化类觉醒者抱团,在联邦有意推动下,形成了几个大家族,都聚集在夏京。
另一部分则是叛出人族,联合妖兽。
是为白夜教团。
……
这些信息飞快地从陆野脑海中闪过。
他明白了为什么明明热的满头细碎的汗,秦悦却穿着宽大的卫衣。
为什么秦悦会问他,为什么不怕她。
他当时还以为众人眼神中藏着的厌恶是对他的。
众口铄金。
有罪的是他们的祖先,惩罚也已经延续了千年。
白夜教团也有罪,却也无罪。
有罪的是世界。
总有废物喜欢迁怒于他人。
陆冷笑着瞥了一眼叫的最欢的那几个,将几人的长相牢牢记在了心中。
他看向秦悦,女孩的眼角噙着泪水,呆呆的看着他,手还在悬在半空中。
双目交错,她看见陆野脸上还未散去的冷笑,沉默地把手缩了回去,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以为你知道的。”声音微若蚊吟,“对不起。”
小白鞋上出现了几滴水痕。
秦悦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情绪会突然决堤。
她是从前任南江镇守捡来的。
老镇守是个很好的人,会给她买糖人,会在她不开心的时候,摸摸她的小脑袋,会摘下路边的木簪花别到她的头上。
那段时间是秦悦最快乐的时候。
直到第二年,异空间暴乱,兽潮侵城,支援迟迟不来。
老镇守死战一天一夜,硬是拖到了支援赶来。
老镇守是英雄,那么她就是扫把星。
继任镇守遵循老镇守的遗志,收养了她,只是从来不管她。
所有人都在骂她,世界的恶意完完全全地暴露给了一个十岁的孩子。
秦悦那时候就明白,她是不被众人所爱的,是罪人的后裔。
于是她学会了伪装自己。
打架,抽烟,喝酒,染发。
觉醒班很多人都认识她,或者说,被她揍过。
他们的窃窃私语秦悦是知道的。
无所谓啦,反正名声是臭是好又能怎样,一样的。
像今天这样,当面被人指点也不是没有过,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难过。
或许是因为好不容易认识的朋友就要没了。
朋友啊,好久没有过了呢。
原来他是不知道才不怕我的,还以为终于有人愿意接纳我了。
好可惜。
算了,本来就是不该属于我的东西,只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过呢。
他的脸色好臭。
我流泪了,为什么?
喜欢?
说不上,或许,只是孤独太久了吧。
秦悦低着头,思绪混乱。
众人的讨论像一把把刀子刺进了耳朵里。
视线中,本来只有一双白色帆布鞋,然后闯入了另一双黑色的。
再往上,便是一只修长干净,骨节分明的手,向她伸了过来。
秦悦抬起头来,就看见陆野凑到她的身前,轻轻擦去她眼角噙着的泪花。
“我们走吧。”
“欸?”
陆野牵起她的手,大踏步地向着食堂外去。
她被动地跟在后面走。
正午的阳光从正门照了进来。
一时间,秦悦眼中只剩下了陆野与那一圈光。
……
木簪花长廊。
琐碎的阳光穿过交错的枝叶,在长廊的地上,留下点点光斑。
陆野和秦悦肩靠着肩,并排走着。
“你不怕吗?”走着走着,秦悦突然开口说道。
小心翼翼的,像只犯错的小猫。
“嗯?”
“不怕今天的事情传出去,他们连你一起孤立了?”
“既然做了,就不怕。”
陆野轻笑一声,继续说道。
“以前沉浸在一些事情里面没走出来,这两天大概想明白了。”
“人啊,一生就这么短暂,如果做什么事都要经过深思熟虑,这般后果,那般后果的,那或者该有多累。”
陆野停下了脚步。
秦悦侧过头看去。
陆野抬头看向长廊顶上的木簪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细细的光透过来,打在陆野的侧脸上。
好半晌,秦悦轻声说道。
“你为什么要搞臭自己的名声。”
“为什么这么说?”
“就你昨天打人那视频啊,下面关于你的评价可不太好,竟然还有人说你是妖,还头头是道的。”
“那你是怎么看我的?”
“你啊,还不错。”
“嗯,我也觉得我很不错。”
“哈哈哈哈哈,你这人好不要脸。”
“脸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陆野伸出手,摘下了顶上垂下来的木簪花,小心翼翼,好像这不是随处可见的木簪花,而是什么价值千金的名贵花卉一样。
他侧过头,仔仔细细地看着秦悦,从上至下。
白净秀美的脸庞上,因为刚刚哭过的原因,眼眶微微发红,水雾还未褪尽。
包裹着并不合时节的宽大卫衣,小手缩在长长的袖子里,连带着他的手也一起,紧紧地攥着。
“哪里有什么罪人,我只看到了只孤独的小野猫。”
陆野喃喃道。
“嗯?”
“我说你闭上眼睛。”
“你直说呗,磨磨唧唧的。”
“你先闭上。”
“好好好。”
秦悦翻了翻白眼,装作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可不知道为什么,耳朵微微发红。
乓!
“呀!你偷袭!”秦悦捂着额头,痛呼道。
陆野一脸诡计得逞的笑容,扭头就跑。
“要上课了,我先走啦!等着迟到被罚吧你。”
“啊!你等等我!”
秦悦一时间忘记了刚才的不快,追着陆野向着教学楼跑去。
教学楼的大扇玻璃门反射着人影。
秦悦站在门前,微微出神。
倒影中的人穿着宽大的卫衣,脸上笑容明媚。
淡红色的发丝随风飘动间,明黄色的木簪花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