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管加不加钱，这个心理咨询还是得做的。

林涵也没想长篇大论地跟她讲道理

——这种事可能比较适合祁真。

他走到训练室旁边的乐器区，拿出来一把二胡。

然后拉着张思雨走到了镜子前，自己抱着琴直接坐到了地上。

张思雨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隔着镜子愣愣地看着他。

“这里也没有太多乐器，将就一下。”

林涵拨了两下琴弦，确定了琴没问题之后，就对张思雨说：“来唱段戏吧，就唱你最拿手的那个，我帮你伴奏。”

张思雨干脆扭头看了一下林涵，显然是想问为什么。

毕竟像这样突然让她唱戏，她实在搞不懂。

但林涵只顾低头调琴，并没有回应。

……

之前林涵了解过张思雨演出过的剧目，自然也知道她擅长什么。

见张思雨半天没反应，干脆自己拿出手机，搜索了《四郎探母》的伴奏乐谱，自顾自地弹了起来。

得亏之前系统给他点亮了民乐器精通的技能点，才能让他这会儿成功装b。

只是看了几眼曲谱，就能弹得大差不差。

虽然张思雨还在emo。

但常年练戏，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

一听到熟悉的曲目，她还是会本能地就开始亮嗓，跟着曲调唱了起来。

-

张思雨唱的是老生，在戏剧这一行，老生讲究的是念白清楚爽朗，声调铿锵有力。

而且老生唱腔是要用真嗓的，同时还要表现出角色的“质朴苍劲”

这些对于一个二十左右的女孩子来说，难度实在不小。

但是从此刻听起来，张思雨的表现真的不错。

难怪年纪轻轻就能被誉为“当代第一女老生”，的确有点东西的。

林涵一边演奏，一边在心里肯定了张思雨的表现。

音乐属于一通百通。

虽然听戏不多，但是被系统灌输了那么多的乐理知识，林涵自认鉴赏力还是有的。

从这个唱段听起来，张思雨的基本功真的很好。

而且在唱戏时，不自觉带出的身段和气势，都很有名角的范儿。

这架势，不比她刚刚唯唯诺诺的样子要好多了？

……

张思雨自己其实也越唱越明白了。

之前她的迷茫和颓丧，好像在这咿咿呀呀的琴声和唱段里，都消失了一样。

争议和质疑有什么呢？

她刚刚站上戏台的时候，不也是顶着满满争议过来的嘛？

她在初舞台的时候，不也一直被说成只会飙高音，其实啥也不是吗？

怎么当初能撑过来，这会儿反倒玻璃心了呢。

而且……

自己表现不好引来了质疑，那就应该靠着自己的表现怼回去啊！

怎么还来导师这里委屈唧唧……

想到这里，她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

一段唱完。

随着凄凄切切的二胡落下最后一个音符，张思雨也在原地站定了。

她也不再是对着镜子低着头的样子。

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转过头认真且感激地看着林涵。

林涵此时也站起了身子，对着张思雨问：“想起唱戏的感觉了吗？”

张思雨一愣，默默地点了点头。

林涵也没想她回答，继续问：“那你在唱你原创的那首歌时，有过这种感觉吗？”

“……”张思雨仔细想了想，却只能羞惭地摇摇头。

她好像知道林涵想跟他说什么了。

林涵把手中的二胡递给她，有点语重心长：“应该知道你的问题在哪里了吧。你想要融合更多元素、想要创新，我都能理解。”

“但不要因为想要创新，丢了你原本想要的东西。”

-

林涵的语气并不重，甚至带了一些劝慰和安抚。

但张思雨在一瞬间还是感觉脸上有点烧——她也察觉到了自己的矫情。

她接过那把二胡，小心翼翼地拉了一下琴弓。

“呀——”

二胡发出了一声不太和谐的响动。

这种不和谐的声音，就像这几天的她自己一样。

……

这段时间，她过于执着把流行元素与戏曲元素融合在一起。

这种执着有时候都有些丧失本心了。

甚至为了贴合流行乐的表达，将歌曲里戏曲的部分做了很大的改动。

却没有思考这样的改动能不能凸显出戏曲的魅力。

如果不能，那融合和改动，真的有意义吗？

毕竟她是要借流行乐的流行性，来弘扬戏曲文化的。

……

“所以我之前都是在干嘛呀……”

想到了坚持要来原创组，结果被注意了几句又开始矫情又脆弱的自己。

张思雨的脸都有点火辣辣的——这下真的不好意思了。

-

林涵见张思雨的表情慢慢从颓丧变成了羞愧。

就知道这次的心理辅导应该结束了。

张思雨应该自己想通了。

说起来，这一招还是之前的辅导员教给他的

——一个骄傲的人如果迷茫了，就用他骄傲的东西来打醒他。

张思雨心里的执着是戏曲，那就要让她唱戏。

只有找回唱戏时的初心，她就不会再被莫名其妙的东西影响。

现在看来，果然很有效。

……

“我看你也清楚了，那今晚就别再练了，回去好好想想，戏腔到底应该怎么唱。”

看着张思雨的脸越憋越红，林涵怕她把自己给憋死，连忙开口转移了话题——

“明天早点过来，把你的编曲重做一下。具体能改成什么样，就看你自己能想通多少了。”

说完，没有等张思雨回复，林涵就自己先出去了。

再待下去，他有点怕张思雨扑到他怀里哭。

毕竟小姑娘看他的眼神已经开始冒光了——是那种崇拜和感激的光。

林涵甚至有些臭屁地想，万一张思雨为此爱上他了可怎么办。

这可不行，师生恋可万万要不得。

……

林老师开导完小姑娘就果断离开。

只留下一个伟岸的背影，深藏功与名。

张思雨看着林涵开门走出去，突然笑了一下

——明明林涵的年纪还小，但是刚刚语重心长教训她的时候，真的很像自己的师父……

一些微妙的辈分感有。

emmm……

如果林涵知道这会儿张思雨在心里把他和一个七十岁的老头联想到一块……

而且不是因为觉得他跟童真一一样厉害，而是因为语气里的辈分感。

肯定会把那个自恋的自己给按死。

-

但是……

想到刚刚林涵为他伴奏的样子，张思雨忍不住又摸了摸怀里的二胡，才小心翼翼地将它放了回去。

该说不说，林老师拉二胡的样子真的蛮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