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妙之走到老人身前,见他身子颤抖不已,连忙咧起微笑,将老人手中的扫帚取下,扔在一旁。
见老人依然心有畏惧,张妙之一指轻点在老人额头。度人经中所悟出的术法瞬时发动,直将老人心底的负面情绪驱散。就看老人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平静下来。
这术法有些类似静心符,但又有些许不同。它更为霸道一些,甚是有强行改变一个人想法的能力。不过张妙之并没有深入使用,只是浅尝辄止的保持在与静心符同等效果的程度。
随后张妙之拉着老人的手朝竹席上的王二壮走去,“老居士,我知道你不信我,但你且先听我说。”
他没有搭理神婆,而是领着两位老人来到他们儿子身前。他握着老人的手指,往王二壮的鼻尖一探。
“可还有气?”
两老人蓦然瞪眼,“有,有,真的还有!”下一刻两人悲从中来,哭喊道,“我儿还活着!”
这声,让周围人皆是一愣,旋即诧异的看向神婆。
岂料,神婆依然板着脸,哼了声,“现在是还活着,可还能活多久?要不是仪式被你打断,他至少还能活个几十年!”
两老人被神婆喝的呆住,是啊,还能活多久呢?本来可以活几十年的。他们不敢看张妙之,生怕惹怒了他,连自己两人也活不成了。
张妙之也没有在意,他竖起剑指,指尖冒起金光,顺着王二壮的丹田慢慢向着口鼻处推动。
“你们儿子并不是被妖邪附身,而是阴气入体。此阴气浓而不散,甚是剧烈。所以才会失了神志,昏厥不醒。”
他悠悠开口念道,指尖金光已经来到王二壮的胸腹处。
殊不知,四周顿时安静下来,皆是看着张妙之指尖的金光震惊不已。相比起神婆那神神叨叨的作法,明显是这种直接显露神异的操作更加震慑人心。
一时间,他们也不知道孰对孰错,但眼前这位小道长,看来的确是有真本事的。
“再加上午时,太阳炽烈,阴气回避,自然是往你们儿子骨子里钻。要是入了心脉,那才是真的回天乏术。”
他一手捏开王二壮的嘴,另一只冒着金光的剑指从他咽喉向上划过,“你们且看,这就是阴气。”
乍然,
就见一股浓郁的黑雾从王二壮的口鼻尖冒了出来,吓了众人一跳。
神婆大惊失色,她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还是有几分眼色。这阴气她识得,郁结成雾,这不是一般的阴气。而能将之逼出来的张妙之那定然不是一般人。
她此刻才醒悟过来,这道士不是武人,是修士!
众人皆不敢说话,被这一幕震慑在原地。
张妙之一看王二壮体内还有阴气残留,但命是保住了。他才转头瞥向神婆,斥道,“你还有何话可说!”
“你!!!”
神婆大惊,慌忙从腰间掏出一腰牌,“我乃伏妖稽事府的伏妖师,小道士你和妖物串通勾结,还不速速受擒!”
这声,神婆喊的是中气十足。
连众人也闻之惊骇的看向张妙之。
他望着神婆手中的令牌,眉头轻蹙,这是什么东西?四周人骤变的脸色,让张妙之感到不解。他看着那令牌,虽不认识,但却知道这伏妖稽事府定然是个很出名的存在。
听起来像是大周的官方组织。
神婆见张妙之面露疑惑,心头也不由暗自发凉,她往日见势不对,就拿这牌子唬人,可谓是无往而不利。但眼下,好像是遇见愣头青了。
果然,就见张妙之嘴角微勾,一条金光绳索骤然飞出,将神婆捆束在地。
“执迷不悟,你个糟老婆子,拿着块假牌子行骗,就不怕伏妖稽事府拿你问罪!”张妙之喝道,那模样要多真有多真,好似他很了解伏妖稽事府一样。
众人闻言也恍然明白过来,原来作假的是这神婆。
他们也不傻,就光是这条金鞭就让神婆束手,孰高孰低,还不清楚吗?
一时间,众人看向张妙之的眼神也敬畏起来,先前出言诋毁他的人更是默默隐没入人群间,不敢冒头。
“我就知道,这小道长不是凡人!”先前将张妙之拽过来的老人此刻才敢发言,他有些激动,一拍大腿,大声的说道。
神婆此刻还在挣扎,嚷嚷道,“牌子是真的啊,真的是真的啊!”
张妙之将之捡起,揣回兜里,“是真的,那你就犯了大罪!拿伏妖稽事府的名头行骗,你可想过是什么下场?”
什么下场?
张妙之不知道,但他知道神婆一定知道。
果不其然,神婆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唰的一下白了不少,她颤抖的道,“假的,假的,那是假的!道长饶命,是我错了,求你念在老婆子我行将就木的份上,绕我一命吧......”
至此,张妙之才微微一笑,想要破除谎言,没有比本人亲口承认更加有效的方法。事已至此,他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且看周遭之人的表现就清楚。
至于神婆,他倒是没有杀她的打算,捆缚住她的金光兀的消散。张妙之冷声道,“滚吧,再有下次,定斩不饶。”
“谢道长饶命,谢道长饶命!”神婆见状,立马收拾起东西慌张逃离了此地。
一路上,她都不敢回头,鬼知道那道士会不会反悔,这种事她可见得不少。
神婆的逃离无疑是将众人最后那丝半信半疑给碾碎,此刻看着眼前的年轻道士,他们也不由眼神发光。
王家二老反应极快,见神婆一走,立马跪在张妙之身前哀求,“道.....道长!求求你救救我儿,先前是咱俩被神婆蒙蔽,多有冒犯,还请道长不要见怪。”
两老人把头磕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张妙之连忙扶助他们,“两位老居士勿要如此,救死扶伤,斩妖伏魔本就是我道家宗旨。”
他这话倒不是作假,道门百年来,为了求变,行走天下的不少。但起效甚微,还有不少学艺不精的人坏事。就好比方才,这些人宁愿相信一个满嘴胡言的神婆,也不愿相信自己。
人心的成见,就像一座大山,一旦形成,没有愚公的毅力,很难去改变。
两老人见张妙之答应,顿时感动不已。
围观的众人也一改先前的轻视,见着张妙之也不由心生佩服。
再次来到王二壮身前,张妙之蕴起金光咒,乍然而起的金光让人侧目。一缕缕黑气在金光的逼迫下,缓缓从王二壮的口鼻处散了出来。从一开始如烟如雾,到后续的只觉其阴冷,却不见其形。
王二壮乌黑的嘴唇恢复如常,苍白的皮肤也浮起抹血色。
他静若耳闻的呼吸渐渐变得粗壮起来,胸膛一起一伏间,多了些人气。
如此,张妙之才收回金光,看向两老人,“好了,你们儿子已经无事了。”
两老人看着自己儿子此刻呼吸绵长,就如熟睡一般,悬着的心也不由放下。
喜极而泣的同时,两老人不断向张妙之道谢,嘴里全是先前自己有眼无珠的责怪之言。
围观的人则是大开眼界,心道今天这热闹真没白看,这小道长真厉害,有得道高人的风范。人群中有一老者,见着竹席上的王二壮若有所思,他大步走了出来,行至跟前。
一手探向王二壮的脉搏。
张妙之看了眼这老者,他人未至,一股浓郁的药味却先一步到来。不用想,这人多半是镇里的郎中。
两老人诧异的看着老者,没敢出声,待他诊断完后才轻声问道,“陈老,我儿如何啊?”
被叫做陈老的老者捋了下白须点头微笑,“不错,正如小道长所言,你们儿子已经无事了。他心脉稳定,气息如常。只是身子虚浮,待他醒后,还需要好好调养一番才行。”
两老人很是激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转而他俩好似想起了什么,又向着张妙之和老者大拜,“谢谢道长,谢谢陈老。”
张妙之微微摆手,此间事了,他也打算回去了。
陈老则笑了笑,笑后却疑虑的说道,“只是不知你们儿子何时才能醒来。”
两老人闻言也忧心起来。
张妙之咧嘴一笑,这个简单。他眼珠子滴溜一转,说道,“两位老居士,还请取一碗水来。”
两老人一愣,随即立马去端了碗谁过来。就见,张妙之掏出一张黄符,随手一抖,这符纸就燃烧起来,进而落入碗中。将碗递了回去,张妙之笑的有些狡黠。
“将这碗符水灌下,你们儿子自然就会醒来。”
“这......”两老人见着这黑乎乎的符水,不由苦笑咧嘴,先前还嘲弄道士喜欢骗人喝符水,没曾想立马就应验在自己身上。两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决定将符水给王二壮灌了进去。
还没到一半,就看王二壮呛了口气,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两老人大喜,连忙护住手中的符水,这玩意真的有用!
陈老也诧异的瞥了眼张妙之,却见这小道长哈哈大笑,“好生照顾你们儿子,既已无事,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着,他就要大步离开。人群自动给张妙之让出一条出路。
见人要走,两老人急忙呼喊道,“道长可否留下姓名,日后我两也好前去致谢。”
这话里的意思,是要来奉送几束香火。张妙之耳尖,他立马顿住,回头看向众人,一指龙虎山的方向说道。
“龙虎山,天师府,当代天师,张妙之。”他朗声道,“号天通道人。”
言罢,张妙之头也不回,潇洒离开。
“龙虎山天师?天通道人张妙之?”陈老望着张妙之离去的背影,嘴角含笑,“好大的口气。”
其余人则是思索着这龙虎山在何处,还有天师府又是个什么。
一番询问下才有人解惑,“那龙虎山啊,就在咱们劈柴采药的那座山后面,两侧山崖嶙峋,有龙虎之像,故名龙虎山。那山下有一条泥泞小径,你们顺着往上走,就能看到天师府了。”
“你怎么知道的,为何我在这里呆了二十年都不清楚?”
“嘿,我那是有一次迷路误打误撞才找着的。总之,那种深山老林的地方,要么不住人,要住的话,定然是高人。张天师肯定是后者没错。”这人有些得意,路他还真就知道。
今天这事,要不了几天就会传开,到时候估计会有不少人想去看看。而知道路的自己,想要谋取笔引路费,当是非常合理的。
路上,张妙之还不清楚有人在打自家香火钱的主意。
他来到一处杂货店,买了点朱砂和黄纸,就踏上回家的道路。他的竹篓装的满满的,不仅如此,肩上还挂着包袱。这些重物压在他身上,没有丝毫沉重的感觉。
他脚步轻盈,很快就离开小镇,上山没走几步,看见个身影,好似在哪里见过。
“张天师,且等等。”陈老唤道。
张妙之闻言停下,望着陈老疑道,“居士,找我有事。”
陈老呵呵笑了下,咧嘴道,“也不算什么大事,我就是想问问天师你,那符水当真管用?”
闻言,张妙之哈哈大笑起来。
这大夫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说管用,他还能配进药方里?殊不知,陈老还真有这个打算,治病救人,是医者心。他从业多年治过各种病,唯独没有治过邪病,如果符水管用的话,他觉得自己也可以适当扩展一下业务。
却见张妙之转身即走,“符水无用,但符有用。”
陈老一愣,连忙喊道,“那为何王二壮喝下那符水,就醒了过来。”
远处渐行渐远的张妙之,他的声音缥缈而来,险些让陈老喷出口血来。
“那么恶心的东西,别说王二壮了,你喝你也得吐~~”
陈老愕然呆在原地,好半晌才摇头失笑,“这小道长,还真是......有趣。”
他朝着山下而去,心里却是在思索张妙之的那句话,“符水无用,但符有用。如果符有用的话,亦是无妨......”
陈老抬头望向张妙之离去的方向,心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