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以手扶额,沉默地注视着油灯下的阴影。祢衡这一死,虽然让曹操也倍感痛快,但所带来的后果,也是颇为头疼。
由于实在无法找到凶手,只能归咎于是流寇所为了。这半个月以来,兖州几乎被翻了个遍,连地下的老鼠都得被掏出来抽两巴掌。
原本就比较安定的兖州,这下更是找不到一个流寇土匪了。
饶是如此,有些自诩清流的天下名士也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曹操,袁绍那边更是乘机放出“曹操嫉贤妒能,残害名士,誓要为祢衡讨回公道”的口号。
“闹心。”曹操颇为无奈。
此时,罪魁祸首陈宫正在家中围着火炉取暖。他捧着一杯热茶,对面则是面瘫高顺。
在曹操大力搜查凶手的时候,陈宫也没闲着,在他和郭嘉的共同努力,加上曹操的暗示,重建陷阵营已经得到了大部分谋臣的支持。
至于武将那边……陈宫给曹纯写了封信,而曹纯的回信就比较简单了:关咱们什么事?
看来是我多虑了。陈宫自嘲一句,随后对高顺道:“高顺,陷阵营原本的弟兄只剩四百左右了,如今还分散在全军。
加上有的还混的风生水起,想全部找回来是不可能了。曹公那边也不会乐意。高顺,我就问你一句,能重建吗。”
高顺没有犹豫,而是斩钉截铁的回道:“能。”
“好,”陈宫也是十分爽快道,“我相信老高你的能力,再配上陌刀,在战场上绝对是所向披靡。
宫不才,但这些时日日夜钻研兵法,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了一种阵法,配合陷阵营,战场上绝对无人可敌。”
说着,便从袖中逃出一份图纸,展开到高顺眼前。
高顺也是倍感好奇,凑到跟前就开始琢磨起来。他本身就是沙场宿将,更是能一手建立陷阵营,对阵法的造诣绝对是当世一流。
很快,他就看出了这阵法的精妙之处。
“如此排兵布阵,进可攻,退可守,即使在战场中央,也能如骑兵般来去自如……”高顺眼中露出一抹精芒,仿佛得到了绝世珍宝。
“公台,如果我没猜错,这阵法,是专门为抵抗骑兵准备的吧。”高顺抬头询问陈宫。
陈宫点点头,拿起茶杯示意雪儿给他续上新茶,接着道:“不错。陷阵营乃当世步兵之首,但面对骑兵,却还是稍显乏力。
当日关羽率几千骑兵,就险些把缺少骑兵的我们击溃,差点就被他把局势再次逆转了。从那之后,我就在想,要如何才能避免这种情况。
如今陷阵营即将重建,搭配上陌刀和这套阵法,只要有骑兵敢来冲阵,一刀下去,人马俱碎!”
高顺起身,严肃且恭敬的向陈宫行了一礼:“公台大才,请受高顺一拜。”
陈宫赶忙起身道:“老高哪里的话,你我同袍这么多年,弄这些礼节作甚。”
高顺严肃道:“一码归一码,公台对陷阵营如此上心,当得起顺这一拜。以后,陷阵营将永远记住公台再造之恩。”
“是曹公的再造之恩。”
高顺破天荒的扯了扯嘴角,好像是在笑?
这时,房门外,一名家丁前来报道:“老爷,司马懿大人来找老爷您了。”
“司马懿?这天寒地冻的,他来干什么。”陈宫疑惑道。
高顺见有人来找陈宫,他又不喜欢和别人有太多瓜葛,便起身告辞道:“公台,顺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老高慢走。”
高顺走出房门,看到了正坐在客厅的司马懿,司马懿还笑着向他挥了挥手。高顺只是点点头,便离开了。
陈宫紧随其后,步伐略显慵懒地走向司马懿,问道:“仲达今天怎么有雅兴来找我了。”
司马懿也笑道:“总是公台兄来找懿,也挺不好意思,懿便想来拜访一番。”
“只怕是张夫人发现了你身上的胭脂味,仲达受不了念叨才来我这避难的吧。”
司马懿尴尬的咳了一声,道:“公台,不打算带我去取暖吗。”
“仲达随我来吧。”
到了刚刚和高顺会谈的客房,陈宫边让雪儿给二人沏茶,边问道:“最近是不是一直在照顾怡红楼的生意?”
司马懿只是摇摇头:“哪有,家父乃许都京兆尹,祢衡这一死,曹公就来麻烦了。曹公一来麻烦,那负责京城治安的家父,麻烦也就大了。
家父既然麻烦大了,那能让懿闲着?这半个月啊,司马家几乎全家都在忙活这事呢。”
“哦?”陈宫不动声色的抿了一口茶,接着问道,“可有什么头绪?”
“这荒郊野外的,哪能查到东西啊。”司马懿接着摇头,“曹公还好,家父可是为了这事忙得焦头烂额,就差没把府中的女眷也喊上了。”
“呵呵,司马大人还是太心急了。”陈宫心中松了一口气,安慰道,“慢慢来,总会有结果的。”
窗外突然开始飘起了雪花,陈宫刚打算把半开的窗户给关上,却只见司马懿早先一步来到窗前,只是并没关窗,而是探出手去。
冰冷的雪花触碰到温暖的手指,消融于指尖,又化作水珠,滴落地面。司马懿背对着陈宫,语气轻松道:
“公台兄,下雪了。”
“仲达很喜欢赏雪吗。”
“不是很喜欢。只是当下有些触景生情罢了。”
“公台兄,你说,如果所有事情都像这雪花一样,可以彻底消融于天地间,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你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陈宫嗅出了司马懿语气中的异样,平静道:“万物自有他的道理,既然来过,自然会留下痕迹,即使是雪花也是如此。
仲达,你我不过天地间的一旅客,又何须探讨这般深奥的道理呢。”
“是啊,都会留下痕迹。”司马懿身子没动,头却以一个惊人的角度转了过来,双眼如雄鹰一般犀利,“公台兄,你大意了。”
“仲达何出此言?是我掉了什么东西吗。”陈宫依旧装着糊涂。
司马懿盯着陈宫,许久,见陈宫丝毫没有怯场,笑了一下,转过身来,刚刚还伸出窗外的手,不知何时,拿了一块布料。
他缓缓展开布料,上面,早已干涸的血化作了两个字:陈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