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十四章 诈降与火牛 挺旗向死而生(1 / 1)江城小虾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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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海野幸纲一连两计得不到认同,暗叹诸人鼠目寸光、家业难保之余,还是端出第三条计策,道:

“吾等滋野三家乃是清和天皇之后,在信浓一地也小有薄名。源心殿下这几日可略略放缓守城力度,同时令一死士,密往武田军寨中下书,言平贺氏仗着胜过殿下数场,便颐指气使、藐视来援盟友,以致于各方逐渐不齐。加上守城多日、兵粮已尽,内外交困之下人心动摇。吾等滋野三家思慕左京大夫威名已久,若许小县郡安堵,则愿为内应,引武田军连夜入城。”

“左京大夫虽有谋略,却是见重利则不惜身的投机者。连番不遂之下,得吾等诈降必然豪赌一把。”

“其若是全然中计、尽起主力亲至,便诱之入城,四门放火,外设伏兵。方是时,武田军虽有经天纬地之勇,入得吾等铁壁金瓯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安能得脱也?”

“其若是遣一偏师试探,阴结大军在城外埋伏接应,吾等也可将计就计,吞了其偏师后便佯攻其主阵,待其大军四起后再设计反打一波。”

平贺成赖听完海野幸纲的一番谋划,不禁抚掌大笑:

“海野殿下环环相扣,可谓是算无遗策。明明有此等鬼谋、破敌只在须臾之间,为何之前要频频作软弱之态,涨他人士气啊!哈哈哈哈!”

“诸位若无异议,便按照海野殿下的计策各自准备吧!”

“嗨!”

按着海野幸纲的谋算,城内众人果然有意降低了抵抗力度,不仅弃强弓坚弩于不用,还数次有意放纵武田军登上城头白刃。好在海野幸纲已提前指挥人手在城墙之后修建了瓮城,不然凭武田军骁勇,说不准便弄巧成拙了。

就这么连续放水三四日,正当武田信虎为海之口城明明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能破城,却始终落不到袋中而逐渐焦躁时,城内的密使也恰好被径直送到了武田军寨中。

武田信虎因连日不得破城,正在攻与退之间踌躇,忽报城中倾慕武田氏威名的滋野三家有密使暗至,呈上密书云:

“连番大战,城中可战之兵已去了十之六七,军粮也日渐不足。可恨那平贺成赖胜了几场、威势大涨,牢牢把控住了城内局面,便有意保存实力,不顾雪中送炭的恩情,日日驱使吾等外援上城厮杀、又削去小半军粮配给。吾等早已不堪其苦,愿以家业托庇于左京大夫大人,里应外合献出此城。翌日,城上插白旗,大书义字,便是暗号。”

当着使者的面,武田信虎当即大喜道:“天使吾得海之口城也!”但重赏并遣退来人后,,随即收拾起喜色,暗自将经贞、武田信玄和一应心腹重臣召至帐内商议此事真伪。

“依诸位所见,此事能有几分真假?”

帐内,灯火摇曳,将几人身影扭曲拉长。武田信虎几日连攻不下,无心打理仪容,早已是鬓须横生、眼窝深陷,看众人依次传阅过书信后,便沙哑着声音问道。

甘利虎泰虽是此番出征的头号重臣,但连续折兵损将,已是让武田信虎大为不满,如今急忙表态道:

“富贵险中求,如此良机在前,无论真假都值得一试!无需主公犯险,末将愿戴罪立功,提本部军马接应城中举事,为主公拿下此城!”

听得此番言论,包括经贞在内,众人都是颔首称是。尽管风险不但武田军接连吃瘪,除了光棍认栽退兵外,眼下也别无他法,唯有棋行险着。

“儿臣也赞同甘利备前守殿下的意见。本家忍众刚刚传回情报,滋野三族确实应邀参与了海之口防守,目前每日守城事务,也是海野氏名为海野幸纲的年轻人在指挥调度。倒是和信中所书对应一致。因此只要小心行事,儿臣觉得此险值得一冒!”

武田信玄也出言支持了甘利虎泰的看法。一来,破城之机摆在面前,不试上一试实有不甘。二来,甘利虎泰和板垣信方一般,都是自己最为坚定的拥趸,是日后压过次郎武田信繁,武田信玄胞弟继承家业的基本盘。此役甘利虎泰折损颇多、岌岌可危,自己必然要支持一二、为其张目。

此时,经贞也是难得举棋不定。

“海野幸纲,不就是龙虾之祖、真牛之父、“攻弹正”真田幸隆嘛!此前,海之口守军种种应对,看来都是出自其手,如此说来,其只怕还有阴谋诡计没有施展,开门投降一事多有端倪。”

“但是,这货偏偏确实和武田氏相性很高,被信虎夺了家业,结果又巴巴跑来投奔信玄,任劳任怨当了信浓带路党,其后数代为武田氏效力、直到武田灭亡后还以遗臣自居,都快混成半个谱代了。所以他提前巴结上武田氏,似乎也不无可能?”

“小子,你也说说看!”

正在经贞斟酌辨别间,武田信虎已问到自己,不由连忙回过神来答道:

“在下以为,此事多有蹊跷。”

“其一,平贺成赖既与滋野三家生隙,如何敢放心任用那海野族人主持城头用兵,不该或明或暗夺取其兵权,再将三族私兵打散充为炮灰吗?”

“其二,无论是此前开凿上游水源、化地为泽,还是如今将城门后改为瓮城,都需要大量人力和粮食消耗,和信中所称军粮日渐不足,不免自相矛盾。”

“其三,滋野三家均为小县郡名门,与佐久诸豪族相依为盟已有数代之久,如今冒然降服于本家,必然遭受昔日盟友围剿。而本家鞭长莫及,必然难以援助,因此托庇一辞只是虚言。而三家对此后果心知肚明,却为何能放心做出决定?”

“但如各位大人所言,吾军渐入僵局,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值得犯险。馆主大人若是下定决心欲去,不如分三军为三队:两队伏城外接应,一队入城,方可。”

“便按你小子所言准备吧”

武田信虎听完各方意见,疲惫地点了点头,最终采纳了经贞的谏言。

次日,两军如往常一般你来我往。但武田信虎等人都留意到,城上遍竖旗幡之余,西门角隐蔽位置,却是挂了一“义”字白旗,不禁心中暗喜。

混战之余,城内又有忍者乘势混过阵来见武田信虎,说是三族之使,呈上密书。约云:“今夜初更时分,城上鸣锣为号,便可进兵。某当献门。”

至此,武田军可战之力不过五千众。既有甘利虎泰自请雪耻,武田信虎便分予其五百众,连同其麾下残军凑齐千人前往夺城,又分拨另一员猛将原美浓守虎胤引三千人中军埋伏城外,自己引着经贞、武田信玄等一干等人,率最后千人坐镇大寨。

时约初更,月光未上。只听得西门上吹赢壳声,喊声忽起,门上火把燎乱,城门大开,吊桥放落。甘利虎泰所众争先拍马而入。

越过瓮城,直到天守阁下,路上不见一人,甘利虎泰方知中计,急忙拨马便走,同时大声呼喊:“退兵!”

此时,天守阁上一声梆子响、箭如雨下,路上四面烈火轰天而起金鼓齐鸣,喊声如江翻海沸。四方八方都转出了信浓联军人马,夹攻掩杀。

好一个甘利虎泰,能凭一身武勇在人才济济的武田氏位列“两职”、仅在当主武田信虎之下,果然有好大本事!只见其怒目咬牙,冒烟突火,硬生生凿开一条血路,带着一身箭矢杀到城门边。此时,火焰甚盛,城上推下柴草,遍地都是火,其用大枪左右拨开砸落的引火之物,虽然手臂须发尽被飞焰燎伤,但终归是跃马冒烟突火而出。只是出得城来回首一望,出发前的千人又只余寥寥百人,自家孩儿更是百不存一。如此铁打一条汉子,烟熏火燎的大花脸上也忍不住滚下两行热泪。

却说原虎胤听见城内杀声大作,便知事有不谐。见到甘利虎泰领着残兵冲过城门后,紧接着便听得地面传来隆隆之声,似有大队人马紧追不止,立马精神一振,急令原本松散在百步之外的伏兵匍匐向前,缩小防御圈,准备包夹出城的追兵。

然而,片刻之后,一阵牟牟叫声传来。紧接着,十余头红布蒙目、角捆长匕、身披铁甲,尾巴上燃着熊熊烈火的雄壮公牛便撞在了大惊失色的伏兵中

“逃啊!”

“不要慌,稳住阵型!”

“娘嘞!”

然而,震破天际的嘶吼吓不住发狂的耕牛,火牛阵重重的撞入军阵之中

“轰”

火牛被蒙住了双眼,本来被疼痛引发的狂性在不能视物的刺激下,越发狂暴。

呐喊增加了火牛的慌乱,反而加剧了了火牛的疯狂。

几位不及闪避的武士绝望之下挥舞手中兵器朝着为首公牛招呼过去,却只在坚韧的牛皮上划开一道浅浅的口子,随即被愈加愤怒的公牛高高挑入半空,随后重重砸在地上,还来不及呼痛,便如一只熟透的番茄般被后续的牛群踩踏得骨碎肉烂、血溅三丈

堂堂三千人的军阵,瞬间便被撞的支离破碎,不成阵型

冲出埋伏圈后,剩余的近十头公牛气势不减地又向着灯火通明的大寨而去。在其身后,海之口城的追兵也终于现身,毫不理会哭爹喊娘、四下乱跑的前、中两军,笔直朝着武田信虎的本阵杀去!

数百步转瞬而至,猝不及防之下,武田信虎立在寨前的马印当即被牛群撞断,沿路火盆也在混乱中踩翻、引起熊熊烈火,进一步加剧了寨中混乱。

而此时,经贞正率本部驻扎在大寨门前。眼看武田信虎和武田信玄也不知身在何处、是死是活,战事全线糜烂,不禁咬紧牙关,大声呼喊手下枪阵保持住阵型、跟随自己缓缓挪动。

混乱中,时间仿佛也停滞了流动,感觉过去了一个世纪,经贞方才逆着混乱的人流抵达马印倒下处,随即奋力擎起马印,放声吼道:

“馆主大人在此!武田全体都有,向马印靠拢!”

下一刻,便是整个战场也都忽然一震虽然远处城下和近处寨内的战场还是一团糟,但周围尚有建制的武田军却几乎各部齐齐往马印方向而来,而追逐而来的信浓联军也一时各自失色。

那面马印居然不退反进,直接从后方向着城下前中两军的乱局压了过去不止是马印向前推进,一队格外精锐的如林枪阵几乎是紧贴马印奋力向前挤去,为首小将左手稳稳扶着马印、右手长枪翻动,连连撂倒面前的杂兵,迎上去的数骑信浓武士也是被一枪刺中肩膀、咽喉等处,纷纷跌落马下,几无一合之敌!

眼看经贞大显神威,几乎凭一人之力扭转了战局,局势又再度一变。

“滋野氏嫡流祢津左马助信政在此,前来取左京大夫大人性命!”

只见原本四下散开追逐驱赶武田溃军的数百信浓众,在号角和旗指物的催促下重新汇集,齐齐向着经贞和其手中的马印杀去,为首一将七尺有余、猿臂狼腰,比经贞足足高大魁梧了数圈,挥舞着画戟来取经贞。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马头相交之间便互相搭了一枪,单手持枪的经贞明显吃了大亏,身形一个踉跄,险些摔下马来。此时,更让人惊恐的事情发生了,一名身形窈窕、胸前丰盈的女忍骑着一匹胭脂马,早已借着夜色和混乱悄悄接近,忽而从身后马屁股上取下了一张大弓,架上了一支蓝光幽幽、明显涂着某种猛毒的重箭,对着百十步外的经贞弯弓搭箭。

一时间,经贞已丝毫来不及反应,在数名侍卫的惊呼下,如坠冰窟!

但也就是在此时,一支箭从一张经贞格外熟悉的弓上射出,箭如流星正中女忍胯下马首!

“把马印抛过来!”

那名为祢津信政的敌将已再次折返冲刺,无暇回头的经贞只能循着武田信玄的声音,将马印抛向侧后方,随即双手持枪,然后奋力向前!

生死之间的游走,战场血与火的感官冲击,经贞的肾上腺素猛然爆炸,一身神力更涨三成。抡圆枪杆势沉力猛的一荡,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砸断了祢津信政手中画戟,后者接着又被一枪刺中肩膀,跌落马下,然后被下属狼狈拖走。

那名女忍又不知从何处夺了匹军马,在远处恨恨看了一阵,终究不甘地瞪了经贞和武田信玄一眼,随后打马而走。至此,战场上大部分尚有理性的人已经意识到,今夜的战斗,信浓军不可能全胜了,武田军也不可能再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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