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沐将军这个五品真正出手之后,哪怕有那么两三个六品突然出现阻拦,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皇帝眼睛越来越冷,轻声道:“把他们压入天牢,沐将军和词将军今晚劳累一下,看着这两人。”
词小将军抱拳拱手道:“谨遵圣命。”
沐将军压着两个丞相,没法行礼,干脆有力的压着两人往外走去。
皇帝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猛地把桌子上堆成山的奏折都狠狠地推到地上,旁边的大伴忙低下头,一言不发。
皇帝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深夜间的一阵凉风灌了进来。
天空月亮清冷孤立,见不着几颗星星。
皇帝就站在那里望着天,好半晌无言。
大伴忍不住道:“陛下,夜间深冷,您直接从后宫出来,穿的少了,加件衣裳吧。”
皇帝依旧只是望着月亮,怔怔出神。
大伴轻轻的走出御书房,找来一件紫貂袍默默给皇帝披上,然后再退到一旁。
又是半晌,皇帝沙哑着开口:“大伴。”
大伴忙应道:“诶,在呢陛下。”
“您说,朕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大伴猛地跪下,四体投地:“皇上,您没错,您是皇上,你做什么都永远不会错的!”
消息很快传开,李家,容家门阀的府邸里涌入一批又一批人。
次日,朝会。
众人很久没见到的皇帝慢慢悠悠的上了朝,坐在龙椅上,极为慵懒,极为随性。
朝堂下一阵喧闹,似乎都没想到,站在前面的几个红袍文官也都目光微凝,却显得沉静。
这位自开国来就极少上朝的乾武帝眯缝着眼睛,斜靠在龙椅上,冲身旁挥挥手。
旁边的大伴尖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堂下一个官员站出来质问道:“陛下,不知昨日李相为何被您下狱!”
皇帝神色间寒光一闪,轻声道:“朕记得你姓李,仗着李阀,就敢质问朕吗?”
官员神色不卑不亢的直接跪下,高声道:“不敢!”
他身后,十几个官员,或红袍或蓝袍,齐齐走出来跪下:“陛下……”
一片乱糟糟的声音。
“陛下,李相贤名满天下,这是天下人在请愿啊!”
“陛下,您不是需要给我们交代,是需要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随着这一片片乱糟糟的声音,越来越多的官员加入其中,李家,容家,甚至其他门阀也有棋子凑进这个热闹。
皇帝懒得出声,闭上眼睛,挥挥手。
旁边的太监高声道:“静。”
朝堂依然一片乱糟糟。
忽然,大地震颤。
“金吾卫,奉命入殿!”
金吾卫新统领领着几百人穿插进来,一个个披坚执锐之士杀气凛然的立在那里。
这下突然静了下来。
“懒得给你们解释,朕的天下,杀人何须向尔等多言。”
“朕只想问。”
乾武帝起身,一身龙袍垂落平直,突然有了几分英武之资:“户部尚书何在!”
一个红袍官员颤颤巍巍的出列。
乾武帝看向他:“此次州北大旱,灾后重建,共用多少钱粮,死者多少,灾民安置好了多少。”
户部尚书一阵犹豫,感受着身后万般目光注视自己,缓缓道:“禀陛下,此次大旱处置妥善……”
话还没说完,乾武帝摆摆手。
旁边的太监高声道:“拖下去,和二位相爷关于一处,午时,处斩。”
“户部左侍郎呢。”
皇帝眯着眼睛,轻声开口。
一个紫袍官员出列。
“同样的问题。”
皇帝也懒得多说,只吐出五个字。
左侍郎看着刚刚那位上司的惨烈下场,顾不得身后的那些锐利的如刀子般的目光,直接开口。
“禀陛下,此次拨款银两百万,粮二十万石,大数拨往州北,余者在京都灾后重建,灾民虽死伤极……”
“行,就你了。”
皇帝盯着他:“户部尚书给你,你暂领左相,李相,容相不日处斩,朕把十万神武卫亲军给你,无论门阀还是贪墨者,斩,只要你能稳住天下,事情办好了,就升官,办不好,就升天。”
左侍郎先是一阵狂喜,领下任务,但回到官员之列后,冷静下来,心中顿觉愁苦。
可他也不敢作梗,十万神武卫听他的,保护他,但,何尝又不是一种监视呢。
就在众人以为可以退朝的时候。
皇帝猛地大声:“诸位,今天我在这把话讲明白。”
“我死前,你们争权可以,我懒得管,但是江山最好不会出问题,不可以影响到我的荣华,我死后,哪怕是一日崩塌,也不管你们。”
皇帝想起昨天晚上的事,眼中杀气闪过:“如果惹的天怒人怨,我快要被逼死了或者江山将崩,不要轻视一位帝王。”
“我会在被逼死死前,把导致这个结果的所有人拉进地狱。”
“记住,是所有人!”
“无论我怎么废,相信我,统治了天下千年皇统的那种惯性,也能让我拉出人来杀了你们。”
这已经不像是一个帝皇说出来的话了。
简直就是要舍命的,血溅五步的匹夫。
但也是这种情况,让他们意识到这位从不过问朝堂天下事的乾武帝被逼到了一种什么境地。
整个朝堂,空气忽的凝滞。
杀气。
杀气满溢。
气氛就那么凝固了许久。
皇帝侧身离开,顺带着摆摆手。
“好了,诸位爱卿走吧。”
外面的大太监高喊:“退朝!”
皇帝回到后宫,来到炩贵妃宫里。
炩贵妃早有准备,梳妆打扮好了,明明是个娇弱的美人,一双眼睛本水汪汪的,此刻显得风情万种。
皇帝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手轻轻拂过:“阿炩,为什么你要杀朕,却又要提醒朕,你叫朕该如何处置你呢。”
炩贵妃眼眸低垂,声音带起一种低吟浅唱的味道来:“您待我极好,我欠要杀您那人太多。”
皇帝吐出一口气:“好久没听你唱一曲了,以前你也是名震京城的角,最后来一曲吧。”
也是在这一天。
宋牧刚刚修炼完,便从门口的小太监里得知了后宫的一件大事。
炩贵妃削发剃度,入寺为尼。
自此青灯古佛,在国寺中,再不出现。
他忽然想起十天前那个轻快的小姑娘认真严肃的跟自己道了两声再见。
自己当时只感心头愁绪,并未认真。
今日此时,那小姑娘道的两次再见声仿佛犹在方才刚刚说完,轻快的步伐刚刚离开。
他犹豫一会,朝院门处鞠了一躬。
一如当初那最后得到回应前,绽放出明朗笑意的小姑娘恭敬行礼,声声再见。
“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