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刘进又查看了一下函谷关治下的堤坝。
许是因为函谷关地位险要,函谷关下堤坝皆是用大青石垒成,且石头与石头之间乃是糯米浆混入三合土之中制作的灰浆粘合的,自然十分结实。
刘进对众人道:“人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朕素知部分郡县颇为困窘,自然无法如函谷关堤坝一般皆用大青石垒成,用糯米浆并灰浆粘合。
然,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怨人者穷,怨天者无志。
便是无钱财购置大青石、糯米浆。堤坝便就不修了?
无大青石,就地取材烧制青砖可否,无糯米浆,炉灰可否?
一郡之长名为太守,太守守的是什么?守的便是一郡之百姓。
其岂能因难而困顿不行,自怨自艾?犹如怨妇一般怨天尤人?
朕以为若大汉太守皆是此等人任职,这太守一职不设也罢。”
众人一听,相互看了看,神情颇为严肃。
刘进这话颇有些重了,竟然说出不设太守之职,显然也察觉到刘进对此前河东郡的黄河堤坝修建情况颇为不满。
刘进身为皇帝,其一言一行,都会被大汉官场的人关注。
尤其是这等公开露面的场合,他说的什么话,做的什么事,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大汉的官场。
这情况刘进自然也是知晓的。
或者说刘进是专门说出来的,作为大汉地位最高的、最有权势的一个人。
有时候就某件事情所说的话、发的言,不仅仅是就某件事发言表态,更是代表了一种方向、态度。
正如刘进刚刚一番话。
没错,刘进就是针对此前河东郡黄河堤坝质量严重不合格说的。
然,其更深一层,刘进所言的不仅仅是这些东西。
其代表了刘进的一种倾向。
那就是选人用人的标准,刘进喜欢积极进取的,喜欢有所作为的,喜欢迎难而上的。
至于什么因循守旧,祖宗之法不可变的老顽固,哪里凉快就去哪里待着去吧。
当然,并非所有在官场的悟性的都足够,都能理解刘进这一番话的深层所表达的东西。
这样的人,若是其性格便是那种积极进取开拓型的还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至于悟性不足,又奋进不够的,自然跟不上刘进的脚步。
在函谷关,刘进并未过多停留,接着刘进继续前行。
许是河东郡太守被下了官职的影响,刘进这一路路过弘农郡,发现各地均征召民夫开始修缮黄河堤坝。
刘进对此颇为满意。
一路行进,刘进由弘农进入河南郡、陈留郡。
因刘进提前告知,河南郡、陈留郡太守纵然是前去迎接刘进了,刘进也并未接见。
人马一路行进,到了陈留郡酸枣县。
汉文帝时候,此地决口。
汉文帝当机立断,安排人将决口堵上,并未造成重大的损失。
站在酸枣现在的堤坝之上,刘进远眺四周,想象着奔腾河水一个浪头一个浪头将酸枣的堤坝冲击着,很快堤坝便撑不住,断裂开来。
洪水携带着怒涛从决口处冲出来对外面的房屋肆虐着。
孝文皇帝下诏,令人坚决将决口处堵住。
文武官员、将士及老百姓皆身负砖头、土块、合抱树木等如同蚂蚁一般,逆势冲锋将物品放置在决口处。
他们的努力并未白费,决口终究是堵上了。
想到这,刘进叹息一声道:“昔年,孝文皇帝令众人不惜代价,将此决口堵住。
方才保住了陈留郡的沃野千里。
此归功于孝文皇帝之圣明,亦归功于陈留百姓之齐心。
正所谓人心齐,泰山移。
为政者,想问题做事情当首先齐民心,上下协同,勠力同心方可成事。”
刘进这小话是一套一套的,尚书台跟在刘进身边记录刘进言行的尚书郎手都快给他记麻了。
然众人却也是一副深有感触的样子。
继续向前,便是济阴郡,其原为定陶国。
武帝建元三年,改定陶国为济阴郡。
瓠子便在济阴郡内。
此等地方,刘进又岂能放过?
自然登临瓠子堤坝之上,演说了一番。
“昔日,孝武皇帝既临河决,悼功之不成,乃作歌曰‘瓠子决兮将奈何?皓皓旰旰兮闾殚为河!
殚为河兮地不得宁,功无已时兮吾山平。
吾山平兮钜野溢,鱼沸郁兮柏冬日。
延道弛兮离常流,蛟龙骋兮方远游。
归旧川兮神哉沛,不封禅兮安知外!
为我谓河伯兮何不仁,泛滥不止兮愁吾人?
齧桑浮兮淮、泗满,久不反兮水维缓。’
正事感受到百姓受水患之苦。
第二日又作歌曰‘“河汤汤兮激潺湲,北渡污兮浚流难。
搴长茭兮沉美玉,河伯许兮薪不属。
薪不属兮卫人罪,烧萧条兮意乎何以御水!
颓林竹兮楗石菑,宣房塞兮万福来。’
于是卒塞瓠子,筑宫其上,名曰宣房宫,此后粱楚之地至今,方才无水患。
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
若尽然如田蚡所谓的‘遵从天意’,梁国楚之地,其不是仍然陷与水患之中。
因此,朕以为,若所行利民,但行事,莫问天!”
是夜,刘进入住宣房宫。
然在宣房宫中住着,刘进却勐烈的批判其汉武帝来。
此地皇帝刘据十年八年不来一趟,然作为宫殿,依旧需要配上人进行打理。
在刘进看来,这宫殿建设的时候便,算经济账、政治账皆是赔本了。
然打理此宫殿更是持续消耗,实在是穷奢极多到一定程度了。
这种负资产持在刘进的手中,刘进都觉得烫手,然作为皇帝的象征,一个宫殿却也不好处置。
卖给私人恐怕是要有损皇帝的威严的。
若是推平改为田地,刘进又觉得比较可惜。
想来想去,刘进也没想好此处宫殿当作何用。
在宣房宫停留一夜,刘进继续往前。
这一路视察发现,各地都纷纷重视起来黄河堤坝的修建,几乎刘进途径每一次,每一处均在开工之中。
因此刘进也未再多停留,而是加快行程前往了黄河出海口处。
这一路,黄河中上游还好。
然到了下游,黄河之水越来越浑浊,到出海口位置,黄河是已经和黄汤似的了。
黄河入海的轰鸣声震动的刘进心中一阵激荡。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景色之壮观,果真如此!”
刘进感叹的说道。
正说着,尚书令张安世走到刘进身边道:“陛下,琅琊国中尉求见。”
刘进手一挥道:“令他来见朕。”
“唯。”张安世应了一声,便前去喊人去了。
此中尉名为徐破浪,经历也算是颇有戏剧性了,在同一个位置上,但官名却换了好几次了。
他先是琅琊郡东部都尉兼水军都尉。
然后刘进被封为琅琊王,琅琊郡成了琅琊国,其水郡都尉便变成了琅琊国中尉兼水郡都尉。
之后,刘据去世,刘进作为琅琊王登基为皇帝,琅琊国又成了琅琊郡,其琅琊国中尉又成了东部都尉了。
现在刘进又将他儿子刘病已封为琅琊王了,他又成东部都尉变成中尉了。
然别管徐破浪这家伙是东部都尉还是中尉,也就是官名换了一下,职责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想着其身份变来变去,刘进不禁笑了一下。
此时徐破浪便已经道刘进跟前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刘进,接着便伏地跪下拜道:“臣,东……琅琊国中尉徐破浪见过陛下。”
他差点将自己的官名叫成东部都尉,但他的嘴刹闸很及时没有称呼错。
刘进听此,忍不住有笑了一下道:“你且起来坐下吧。”
“谢陛下。”徐破浪方才起身坐下。
刘进道:“琅琊国距离此处不算近,但朕此番东巡行程无琅琊国,故令你从琅琊国来此。”
“陛下召唤,纵然前有刀山火海,臣亦当无惧无畏,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此人一脸坚定对刘进说着。
然这一套刘进是不吃的,他摆摆手道:“如此空话要少说。
朕且问你,自此前离开琅琊后,楼船军可有何新变化?”
听到这话,那徐破浪当即兴奋起来道:“陛下所言的‘龙骨’众工匠皆已经设计出来了。
试着制造了个模型。
放置在海上,其行稳比较我等现在所用的楼船吃水要多,且更加平稳。
陛下之思,若是船只配齐齐全,定然能够令我楼船军人员不增,但战力翻倍。”
刘进摆摆手道:“不过是提了一嘴罢了。
好了,朕废话不多说,此番令你前来,乃是有事要安排与你。
来人,将舆图拿来。”
“唯。”便听得有人应了一声。
舆图已经拿来了,刘进将其摊开,指着本州、四国的方向道:“此地当有四岛屿。
其上百姓尚处于蒙昧之事,不知人事。
朕令你率此船队,征服此地可好?”
那中尉徐破浪一听瞪着眼指着此地道:“陛下此部位蓬来、方丈、瀛洲岛之所在?
相传,昔日始皇帝便安排徐福前往此处找寻神仙却未曾找到。”
刘进点点头道:“无错,当时船上尚有五百童男童女。
海上颠簸,说不得众童男女童皆已经长大,占据此岛呢!”
琅琊国中尉徐破浪又仔细的看着,过了片刻,刚才开口道:“前往此地,航道臣亦不熟悉。
但陛下已经吩咐,臣定赴汤蹈火,占据此地。”
刘进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朕令你在六月丰收之时听你的好消息。”
“臣定当不辱使命。”徐破浪拜道。
刘进微微颔首道:“除此之外,此处尚有一岛屿及关口,你当控制住。”
说着刘进又指着马六甲的方向。
徐破浪又看了看,发现此处更是远,且他也未曾走过该航道。
然他还是一咬牙拜道:“陛下,臣分身乏力,此处恐要在前往仙岛之后了。”
其所言仙岛,他仍然觉得本州四岛乃是海上仙岛。
刘进摆摆手道:“便是如此。待汝从本州四岛回来后。
朕做主,令你为楼船将军。”
听此,徐破浪精神一振,大声喊道:“敢不为陛下效死?”
刘进听此笑着说道:“汝之命为破浪,朕相信你定披荆斩浪,降服此地。”
一番表扬后,刘进又安排人给徐破浪一些辎重。
临走之前,那徐破浪心中憋事恐怕是憋了好久了。
然一直没问,临到离开,徐破浪最终还是问出来道:“陛下。此前您曾言,要制造一艘钢铁楼船。
臣实在想不明白,为何钢铁可在水上移动,且未曾沉底。”
刘进都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和他说得来,许是提了一嘴,让他给记心里了。
刘进笑着说道:“此定然是可以移动的,待你归来朕便领人为汝打造一钢铁了楼船,你以为如何?”
那徐破浪一听惊喜的差点跳起来道:“陛下此言可当真?”
刘进呵呵一笑道:“自然当真。”
“若真是如此,臣愿不担楼船将军,唯愿掌舵此船。”徐破浪认真的说道。
刘进笑道:“掌舵钢铁之船亦有,楼船将军亦有。
好了,朕再长安等待汝凯旋归来的好消息。”
“臣定不辱使命。”
安排完毕后,刘进对身边的尚书令张安世道;“朕以为楼船军当又更高的地位。
然此时条件尚且不够成熟。
你且记下,为楼船军造船工坊再多追加些钱财,令楼船改进更新,定然要保持住楼船数量,并随时可改进。
“唯。”尚书令张安世应道。
他有点不理解为何刘进如此重视楼船军。
然刘进已经吩咐了,他自然是照做便是。
此番视察,处置了一个太守及几个郡县的知县,震慑住了一大批人。
同时也督促动员了很多人投身于黄河堤坝的建设之中。
且就黄河堤坝建设谈及了未来选人用人的标准和作为一郡太守国相当如何履行职责。
其效果自然颇为丰富,因此刘进便未停留,在日海口处住了一夜,刘进便令人准备,安排返程事宜。
此前从南岸前来,但北岸尚未视察,因此回去的时候,刘进自然要从北岸回去,以方便对北岸的堤坝建设情况视察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