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烈,残阳如血。
官道上,一匹毛色杂乱的瘦马从夕阳深处走来,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马上坐着一名削瘦的中年男子,男子头戴斗笠,脸上胡子拉碴。马背上斜挂着一口刀鞘破旧的单刀和一只酒囊,男子随着瘦马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马背上摇晃,不时的拿起酒囊喝上一口。
这种打扮在大周再寻常不过,大都是历经艰辛,遍尝世道冷暖。从鲜衣怒马,仗剑江湖的美梦中醒过来的江湖倦客。
瘦马摇摇晃晃的朝流水镇走来。
流水镇位于青州大名府边缘,属于大名府管辖范围。
镇子并不大,该镇盛产肥猪,镇上有七成的人从事肥猪的喂养和屠宰工作,整个大名府的猪肉大都是由流水镇供应。
而流水镇最有名的便是烂烧猪肉,大名府和江宁府很多小酒楼都以这道菜作为招牌。
只是,猪肉终究比不得牛肉、羊肉,大多数的达官贵人在高端宴席上都会首选牛羊肉。
江湖客刚进镇子,迎面奔来一头大黑猪。大黑猪有七八百斤重,在街上横冲直撞。
街上人群不住的惊叫逃散,扁担箩筐乱飞。
一名小女孩抱着一只布娃娃惊恐的站在路中间,完全吓傻了眼,不知所措。
大黑猪环顾左右,勐地冲着小女孩撞去。
周边路人一片尖叫,有胆小的已经用手蒙住眼睛,不敢再看。
在大黑猪堪堪撞到小女孩的时候,后面一只枯瘦的手掌伸出,一把把大黑猪按在地下。
大黑猪在泥土里四只腿乱蹬,一片尘土飞扬,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那只手掌。
此时,小女孩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一名妇人飞奔过来搂住小女孩安慰了一会儿,不住的对江湖客道谢。
这江湖客却是宁离所扮,那日去武备司用功勋换取了一件宝物后,便悄悄赶往青州大名府。
“孽畜,找死!”
就在这时,一声断喝,犹如平地起炸雷,震的街上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宁离抬头看去,不禁暗赞一声,“好一条大汉!”
只见迎面一黑塔般大汉手持一把大号砍刀快速本奔来,带起烟尘无数。
大汉身高九尺有余,只穿了一条短裤,浑身皮肤幽黑,肌肉虬结犹如小山。满脸虬髯,一字横山眉斜挂,一道刀疤从右上方眉角延伸到左下方下巴处,狰狞恐怖。
大汉奔进后,看到大黑猪已被制服,拱手道:“兄弟,好身手,多谢!”声若雷鸣。
这时那妇人已经把小女孩抱走,宁离松开手下大黑猪,抱拳回礼,“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大黑猪看到大汉,嘴巴在地上不停的乱拱,却不敢站起来。
大汉走过去,一把扛起大黑猪,对宁离道,“兄弟,去俺老胡那喝酒去。”
说完也不等宁离回答,扛着大黑猪就走。
宁离略一犹豫,跟在大汉后面往镇子里走去。
在路上,宁离得知大汉姓胡,祖传的杀猪手艺,其父干脆就给他取名胡屠户。
胡屠户家在镇子西边一个占地七亩左右的大院子,里面有一大一小两个猪圈。
院子里有二十几个人,有的在磨刀,有的在烧开水,有的在给刚杀好的猪腿毛。
自古良善之人就很难当得了屠户,大多屠户都是地方一霸,院子里的人都是胡屠户的小弟。
见胡屠户回来,纷纷打招呼。
这胡屠户在整个流水镇也是叫的上名号的杀猪大户,规模在整个镇子数一数二。
胡屠户把大黑猪往小猪圈里一扔,提起桶水往身上一泼,招呼宁离去屋子里坐下。
屋子里一位容颜秀丽,身材娇小玲珑的小娘子正在缝缝补补,见胡屠户和宁离进来,上下打量着宁离却不说话。
胡屠户对宁离笑道:“这是内人,没见过什么世面,让丁兄弟见笑了。”
宁离自然又用了丁宝的假身份。
这胡屠户高大威勐,那小娘子站在他身边不过刚到他腰间。
胡氏对宁离行了一礼,略显腼腆的道:“奴家这就去准备些酒菜。”
晚上,房间里灯火通明,嘈杂吵闹。
宁离和胡屠户及其手下弟兄推杯换盏,酒到杯干,热闹非常。
席间。
宁离醉眼惺忪,一脸羡慕的道:“胡老哥,还是你们好,有自己的营生,天天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好不快活。不像小弟我,整日刀口舔血,居无定所,四海漂泊。”
胡屠户哈哈大笑,把碗中酒一饮而尽,“丁老弟,既然如此,不如留下来跟着哥哥我杀猪吧。不是我老胡吹牛,整个大名府那些数得着的大户人家都要吃我老胡杀的猪。”
宁离笑笑,把碗中酒喝完,却是不胜酒力,一头栽倒在桌子底下。
胡屠户看着桌子底下烂醉如泥的宁离,眼神中闪过一丝惋惜之色,提起宁离,往门外走去。
来到院子里的小猪圈前,胡屠户把宁离往猪圈里一扔,左右看了一眼,快步往正房走去。
房间里。
窗前月光下。
好似胡氏的女子一身鲜红长裙,坐在桌前对着铜镜描画着。
听到推门声,女子转过头来。
披头散发,双颊抹着腮红,脸色惨白,嘴唇猩红!
月光下,诡异瘆人!
诡异小娘子看着胡屠户,恼怒道:“怎么回事?让你弄几个细皮嫩肉的小相公来,你怎么老是弄这些粗糙汉子?又糙又酸,如何下的去口?”
胡屠户一脸讨好的笑道:“娘子莫生气,那细皮嫩肉的小相公有什么好?入口就化了,根本没什么嚼劲。今晚这汉子,一身武艺修为不在为夫之下,气血旺盛,乃是大补之物。”
胡屠户看小娘子还是怒气未消,又道:“再说了,变成猪之后还不都一样,一年出栏的猪肉能有三年出栏的猪肉香?”
诡异小娘子抿了抿猩红的嘴唇,不耐烦的挥挥手,“好了,好了,别说了,赶紧去准备吧。”
胡屠户赶忙去院子里命手下烧热水,自己提了把大号杀猪刀来到井水边。
夜半,月色如银。
一魁梧大汉在井水变不住的磨刀,伴随着“铮...铮...”的磨刀声,周围的杀气不断的凝聚。
胡子拉碴的宁离,躺在小猪圈里,烂醉如泥,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