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拍摄计划临时变动，老戏骨欧阳柯连眼皮都不眨一下，轻松地就接受了。

相比于他经历过的剧组的各种骚操作，眼下这点小小的变动，连“折腾”都称不上。

电影圈还稍好一点，如果是电视圈的话，各种乱七八糟的“变动”，那才叫一个糟心。

改剧本是最“常规”的操作——昨天看到虐情戏火了，就必须要加上；今天看到纯情戏大热，就一定要有纯情点；明天突然看到悬疑元素大受欢迎，没说的，一定要加一些悬疑元素……不兼容什么的，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

如果仅仅是折腾剧本，受影响最大的还是编剧，哪怕改的再傻X，大家照着剧本演就完事了。

拍摄过程中的折腾，那才叫人无语。

譬如拍着拍着，谁谁谁找着机会，陪制片人或投资人睡了，然后女N号男N号的戏突然多了，或者硬生生多了个角色插了個人进来，进而整个拍摄计划都被打乱了……

只要在圈内混得够久，什么破事没见过？

所以，《沉默的羔羊》剧组的这点小小调整，而且还是为了演员状态而做的调整，在欧阳柯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至于说打断了他自己的入戏状态，为了这个角色下足了功夫的欧阳柯还真不怕——不怕说一句大话，他就没出过戏。

当然，好奇还是有的。

王维给他的印象，一直是“以作品为重”，沈贞仪的状态究竟是有多好，才能让王维临时变更了原有计划？

——所谓当局者迷，前面的对戏中，沈贞仪的状态是不错，但他自认为给对方的压力，远大于对方给自己的压力。

因此哪怕没有他的戏份，他也跟着剧组转场并旁观拍摄。

……

“真进步了！”欧阳柯注视着片场中沈贞仪的表演，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微笑。

……这是电影里又一个名场面，在开始验尸前，导师把朱迪一个人留在一群男警员当中。

周围一圈形体剽悍的男警员，齐齐注视着中间的朱迪，目光甚至带着点歧视。

被一堆异性围观着，朱迪目光有些游离，她微微俯身想要放下提包，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然而几乎在转瞬间，她调整了心态，直起身来，眼神重新坚定——老娘有什么好怕的……

——如果说这个一收一放的眼神转换，让欧阳柯挑眉赞许，那么她接下来的表演，足以让他这个老戏骨也为之动容。

……准备要验尸了，导师打开手中的一只小瓶子，从里面沾了一点药膏抹在鼻子下面，然后把瓶子扔给另一个警员。

等瓶子传到朱迪手里，只见她用拿化妆品的动作把它拿了过来，然后背过身去抹——一举一动，无不突出了女性的特质。

男性法医慢慢拉开裹尸袋上的拉链，“唰”的一声猛地掀开，往后一躲，其他几个男性下意识地仰头或闭上眼睛，一幅厌恶的样子。

朱迪扭过头看向女尸，却是眼睛泛红，隐隐泪光，她的眼神中没有一丝厌恶，只有一种淡淡的悲伤，或许，她想起了那只被屠宰的羔羊……

“妙！”欧阳柯握紧了拳头，本能地因为沈贞仪的精彩演出而感到兴奋。

这是真正称量演员实力的华彩段！

——只需要一个镜头，甚至无需配乐烘托，演员自己就把表演任务全给完成了，观众和演员达成了一种默契，仿佛在通过画面进行无声的交流……

刚刚这一幕，沈贞仪一声不吭，就与其他三位男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只看到女尸，而她眼中是一种物伤其类的触动——她怜悯她，也怜悯自己。

这种信息精确地传递到了观众心里，没有靠配乐或台词的半点帮助，完全是凭借她精妙的演技！

如果让欧阳柯来评价——这是值得拿下影后的演技。

她原本演对手戏时就已经极为优秀了，现在似乎状态更佳，那股无形无质的感染力更扣人心弦，像是有了一种直击灵魂的力度。

对，直击灵魂，她真的完全进入了状态！

另一边，欧阳柯能看出来的，王维自然也看在眼里。

他嘴角泛起了愉快的微笑，空气中的恶臭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他当然不至于找一具真的女尸来拍戏，但是，尸体道具做得非常真实，真实到连恶臭都是实实在在的。

所以，刚才打开裹尸袋时，几位男演员的反应也很真实——废话，不提“栩栩如生”的尸体带来的视觉冲击力，单单是扑面而来的恶臭，都能让他们下意识面露厌恶了。

这反而更加凸显了小贞的入戏之深——她完完全全代入了朱迪，隐忍的情绪甚至连本能的反应都压制住了。

想及此处，王维瞥了一眼全神贯注欣赏表演的欧阳柯，对后面的拍摄越来越有信心了。

大概是这样几乎完美无缺的表演，才能令欧阳柯也感受到压力吧？

而互相刺激下，后面的拍摄难道还会缺少华彩段吗？

嗯，唯一需要哀悼的，大概就是与他（她）们合作的其他演员了。

事实也是如此。

后面的拍摄中，欧阳柯的戏份远远少于沈贞仪，但在剧组印象中，却感觉他的形象无处不在，挥之不去。

因为他真真是无处不在！

即使没有他的戏份，他也从不离开剧组，而且气场全开——打扮得就像是第一次出场的形象一样，梳着整齐的头发，身穿干净整洁的囚犯服。

他的嘴角还噙着一线习惯性的笑容，笔直地一动不动地站在了片场边上，仿佛是一个蜡像，几乎没有眨眼的看着剧情在推进。

除了沈贞仪，其他所有演员，在他深邃的眼神注视下，大气都不敢喘，仿佛一个演不好就会被他扑在自己身上，然后成了他的食材……

甚至于，不少幕后人员，都不自觉得绕着欧阳柯走，感觉靠近他心中都会打寒颤。

沈贞仪在剧组中的人缘空前的好了起来，因为大家发现，只有她也同样撑开气场，才能吸引“汉尼拔”的注意力，让大家喘口气。

一点也不夸张，整个剧组，都被笼罩在两大“神人”的气场下，只不过一个是令人胆寒，一个是使人坚强。

两位主演彻底爆发的状态，让导演组都惊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