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菲欧娜的喊声，齐暃心中想笑，又实在笑不出来。

想笑是因为，他觉得菲欧娜果真是这个“游戏世界”里“虚拟角色”，否则也不能说出这么“车速过快”的话来，而她自己还单纯地并不知觉。

作为一个老司机，齐暃是真的本能地想要笑。

可死到临头了，谁还能笑得出来呢？

京子关切地看向齐暃，她已经猜到齐暃法力见底的事实。

“大人，您……”

京子欲言又止，她心知肚明，问了也无济于事。

齐暃终于还是苦笑了一声。

“是啊，我已经……射不出来了。”

齐暃只是因为自己的疑似开车而发笑。

可是其他人并没有人笑，这里甚至没人能听得懂他的“开车”玩笑。

菲欧娜焦急地尖叫：“什么！你——我就说！你法力根本不够的！”

京子呼出一口气，缓缓放下了手里的弓。

一股眼泪险些涌出眼眶，可她又瞬间控制住了。

也许在几天前，她还非常怕死，也怕黑，怕得很。

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不那么怕了。

原来这就是奋战到最后一刻的感觉吗？

那些阵亡的姐妹们，泰莲娜姐姐，她们牺牲之前一定也是用尽了所有办法，努力到最后一刻，尝试了所有可能……才闭上眼睛的吧？

如果这就是姐姐经历过的……那么……倒也不坏……

只是……大人……

他身上可肩负着所有罗格斥候姐妹们的希望！

他肩负着罗格营地的希望！

他不能死在这儿！

想到这里，京子不知又从哪冒出来一股勇气，她攥紧手里的弓，沉声对齐暃说道。

“大人，请您赶紧撤离！这里交给我和菲欧娜，请您先回罗格营地！”

“你说什么？”

齐暃有些不可置信。

这是京子的声音吗？

沉稳冷静得有些不真实，甚至有些残酷。

“大人！请不要犹豫了！您肩负着整个罗格营地的希望！您说过要带领我们走出黑暗，所以您不能死在这种没有价值的地方！请您赶快走！”

京子的音量逐步提高，可音调却平稳得可怕。她的声音里竟然听不出一丝恐惧，反而是充满了果决与刚毅。

“哈？你在说什么啊？他……他到底有什么特殊？值得你这样？”

菲欧娜也有些被京子的语气震惊，她从没想象过京子会有这么冷静到让别人撤离，甚至为他殿后送死的时候。

这男的到底有什么了不起！？

京子的回答依然很冷静。

“菲欧娜，没见过的人确实很难想象那种场面。如果我说，大人曾当着所有人的面，当场制作暗金装备，并将量产方式公布于世，你能明白其中的含义吗？”

“什么——”

菲欧娜依然很震惊，这次她的声音也不再尖锐，而是逐渐冷静下来。

她不是傻子，她知道这有着怎样伟大的意义。

“你……说的是真的？”

菲欧娜沉声问道，“你没有骗我？没有胡说？没有吹嘘？”

“菲欧娜，我没有必要诓骗你。大人制作的铠甲，取名为‘隐秘’，它能提供25%的高速施法、高速跑步和高速打击回复——”

“什么！？”

京子的话还没说完，菲欧娜就已经瞪大眼睛。

这……这是怎样的魔法属性啊！

菲欧娜从没听说过这样全能的铠甲！

她甚至想象，如果自己能穿上这样的铠甲，会有多么的勇猛善战！

“不仅如此，它还会提供30%的毒抗，15%的法力回复速度，6点敏捷，15点最大精力和3点魔法伤害减少。绝对是对付安达利尔的利器。”

京子的声音沉稳得就像是在说一个稀松平常的东西，而菲欧娜的双眼则随着京子每说出一条魔法属性而瞪大。

“这……这么多！？这……这要消耗多少资源呀？他是……他是用什么做的啊！他不是用了什么禁忌魔术吧！”

菲欧娜甚至微微失神，她想象着这个她都不曾见过的“隐秘甲”的样子。她甚至无法想象它到底有多么华丽，多么复杂，因为她从没见过有这么多魔法属性的铠甲。

她活了这么大，甚至都没见过这么厉害的暗金装备。

“呵，大人只用了两个小石头片。他说，那东西叫符文。而这种装备，叫做符文之语。对了，符文……是我找到的哟~”

京子露出了一个绝美的笑脸，笑容中充满对于她口中描述的大人的信赖与自豪。

“符文之语……”

菲欧娜喃喃重复道。她从没听说过这么神奇的东西。

“大人说，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呢~世界上还有更多种符文之语~大人以后还会做出好多好多厉害的装备，穿上那些装备，甚至能将安达利尔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京子说话的语气活像一个吹嘘自己父亲的小女孩，而菲欧娜竟也没有丝毫反驳的意图。

但京子知道，齐暃并没有说出过这些话，这些话只是她一箱情愿地妄想，是她心目中的“大人”说的“童话故事”。

可她就是愿意这样相信，即便她“吹嘘”的这些话听起来很不现实，像是天方夜谭，就是童话故事可能都不敢这样写。

可这就是她心中的大人能办到的事情。

“我……明白了。”

菲欧娜轻轻点点头。

迎着寒风，菲欧娜抬起头，挑起她精巧的下巴，望向距离她们越来越近，仅有几十米距离的两团红色火焰。

她深吸一口气，回身按住了京子的肩膀。

“那么，请您陪齐暃大人一同离开。”

“菲欧娜？”

京子愣住。

菲欧娜的声音也冷静下来，她一边说着，一边推着京子走向哨塔的梯子。

“这里有我一个人就够了，你们快走。”

“菲欧娜！可是你……我不能……我不能看着你……”

京子此时反而忽然红了眼眶，她立刻出现哭腔，抓着菲欧娜的手，不忍离开。

“快走！笨京子！再不走来不及了！”

“我不走！我不怕！我……我不想再一个人了！死也要死在一起！”

京子哭着说。

“我知道……傻京子！我知道……”

菲欧娜轻轻抱了抱京子，自己也抹了一把眼泪。

“可你是他的护卫吧？荒野如此危险，你的大人也耗光了魔力，你真放心他一个人离开吗？万一回营地的路上遇到复活的沉沦魔或僵尸，他一个人应付得了吗？”

菲欧娜一字一句地说着，其实此时时不时间的已经无所谓了。

留下的人也没有什么反击之力，只能最大限度地拖延一段时间。

然后赴死。

菲欧娜想做的，就是劝这个死脑筋的胆小鬼傻姑娘和他那个了不起的奇迹大人一同离开。

“可你……”

京子满眼眼泪。

她不想再当逃兵了。

她也不想再失去朋友和亲人了。

“对不起，京子。对不起……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我知道你也并不好受……你能留下来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罗格斥候了！”

菲欧娜也再绷不住，失声哽咽道。

“菲欧娜！那我们一起走！”

京子死死抓着菲欧娜的胳膊不肯放开。

“不行！克劳蒂亚组长还在这里！我不能丢下她！如果我走了，弗拉维队长会骂死我的！！”

“菲欧娜！”

京子想劝菲欧娜，可菲欧娜最后的话却让她一惊。

她明白那种感觉。

人虽然活着，可有时却觉得，还不如没有活着。

可她不想看着菲欧娜无谓地送死。

尽管菲欧娜对她冷言相对过，可她们毕竟一起长大，一起训练，曾今亲密无间，现在也彼此信任地战斗着。

京子扯着菲欧娜仍然不肯离开，菲欧娜却不知从哪抽出一把防身的短剑。那是她的备用武器，用来近战时使用。

只是现在，她把匕首对准自己的脖子。

“再不走我现在就死给你看！快走！”

“菲……菲欧娜……”

京子泣不成声。

菲欧娜也不再管京子，她在岗哨上站直身体，俯视着那两团逐渐接近的红色火焰。

“该做的都做了，我不后悔。京子，下次见到我时……你下手痛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