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章 邋遢花子归菩提(1 / 1)一念成谶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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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段延庆,宁羽的态度一直是很矛盾的。

这个人你说他“恶贯满盈”,是“天下第一大恶人”,明显是名不副实的,放着丁春秋这种人在江湖上,段延庆真不配。

满打满算,段延庆唯一干的一件恶心人的事,就是把段誉和木婉清关在了万劫谷的石屋之中,给他们下了点助兴的药,以此来败坏大理段氏的名声。

剩下的行为,不论是万劫谷被段誉叽叽喳喳输了棋之后的自醒,还是擂鼓山被虚竹救命之后的指点下棋铸就了天龙双挂之二,亦或是在西夏一根铁杖救下岳老三和王语嫣,还是最后退场时传音段誉,“我怕败坏镇南王的名声”,都不难看出,段延庆这个人是个只要不涉及到“大理皇位”,就非常有道德底线的人。

听完段延庆说送自己一个痛快,免得被西夏一品堂折辱之后,宁羽决定还是放段延庆一条生路,让他如原书一般隐居天龙寺就算了。

心思变化不过刹那光阴,段延庆铁杖点地,飘身来到宁羽近前。

要说这段延庆的确是武学奇才,双腿被废,只能靠双杖行走,他却将一阳指力融入杖法,声带被毁,他自创一门腹语术,不光能够说话,而且还能迷惑心神。

宁羽也不敢大意,虽然二人同为先天,但就是宁羽功法奇特,毕竟柴家的黄庭真功和四象掌已经有百余年不曾现世,两仪箭更是柴荣从未公开施展过的武学。

段延庆铁杖虚点,一道道一阳指力从杖尖点出,专挑宁羽身上的穴位打。

宁羽也不敢硬接,只能运转四象掌,以掌力拍开铁杖,二人缠斗在一处。

后面的西夏军队可不管江湖道义,并肩子就往上冲,好在鲁智深已经放出了鸣镝,轮着斩马刀直冲敌阵,帮宁羽拦截。

宁羽暗自思忖,若是大军赶到,保住段延庆的性命只怕要多费一番口舌,决定兵行险着,速战速决,来个“先斩后奏”,反正肯定不会输,浪一下也无妨。

交手之际,宁羽抽空从腰间取下两枚镔铁短箭扣在双手手,一个腾空后撤躲开了段延庆的铁杖。

“段先生,接我一记。”随即运转两仪箭法门法门,依旧是一阴一阳,将镔铁短箭打出。

段延庆从刚才宁羽的抬手两箭就知道,宁羽的暗器了得,心中早有提防。

他双杖护主面门,运转真气,格挡住了这枚阳箭箭。

但阴箭诡谲,迎着铁杖向上飞去,在段延庆头顶落下,直奔段延庆的百会穴而去。

段延庆也不慌张,铁杖向头顶拨打,打飞了这枚阴箭。“少侠这暗器功法,当真一绝”。

段延庆却不知,这两箭不过是虚晃,只见宁羽手掐剑指,左右皆阴,两道两仪箭气从双手打出,虽是后发,但是依旧,打了段延庆一个措手不及。

见奇招生效,段延庆中宫失守,宁羽欺身向前,一掌打在了段延庆的前心之上。

段延庆防范不及,心中暗道不妙,想着“吾命休矣。”

段延庆仿佛回到了当初在天龙寺外苟延残喘的那一刻,一生的境遇走马灯般的闪过,双眼一闭,静静等死。

“终究是皇图霸业一场空,我愧对当年菩萨的点化。”

却不曾想,宁羽这一掌力度并不强,只是将段延庆体内真气打的一滞,从空中跌落。

“段先生,我知你给我个痛快是不想让我受辱,这一掌我便还于你,你可想知道那‘观音菩萨’究竟是何许人也?”

再次经历生死,段延庆想通了自己心中所想到底是什么,这临死之前,自己心心念念的竟然不是大理皇位,而是那一场了无痕的美梦。

发觉段延庆整个人的状态发生了转变,宁羽心中暗想,某不是这哥们学鸠摩智,也顿悟了?

“段先生,你若信得过我,今夜,你我军营外相会,届时我必和盘托出。”

宁羽也不怕段延庆不来,毕竟在他看来,“长发观音”对段延庆来说,和大理皇位一样重要。

段延庆也是杀伐果断之人,他与西夏或者说李秋水,本身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他业已看开了一切,心中唯一的执念就是当年的“长发观音”,便微微颔首,飘身离去。

见段延庆走了,鲁达心中不解,“宁兄弟,何故对那‘恶贯满盈’留手?”

“鲁兄,你我先料理这些夏贼,等种将军到了,我再与你二人解释。”

远处烟尘四起,三里外的边军已经赶到,大军来袭,这百余西夏骑兵死走逃亡伤,也算得上一场大胜。

宁羽也不做多解释,只是和种师义说了“四大恶人”不会再作乱,一品堂元气大伤,短期内西夏贼军不会再寇边。

种师义是明白人,知道有些话宁羽现在不方便说,于是就整军回到了大营。

等回到营帐之中,种师义屏退左右,中军宝帐只剩下他与宁羽、鲁达三人。

宁羽这才开口,“将军、鲁兄,你们可知那‘恶贯满盈’是何许人也?”

种师义摇摇头,鲁达也摇摇头。

“他乃是当年大理国上德皇帝段廉义的长子,当年杨义贞作乱,他带着一本《一阳指》逃出生天,本想着潜心习武,光复大理,却不曾想在回奔大理的路上,被仇敌埋伏。延庆太子浴血奋战,终究是杀出一条血路,但面容被毁,双腿俱断,声带受损,可谓身负重伤。”

鲁达听到这里一拍大腿,“真是个好汉子,洒家佩服他!那他怎么就变成了‘天下第一恶人’了呢?”

“延庆太子回到大理之后,却发现段寿辉得到了忠臣高智升和天龙寺诸位高僧之助,平灭了杨义贞,段寿辉顺理成章地当上了皇帝,称上明帝。上明帝只在位一年,就去天龙寺出家为僧,而将帝位传给了自己的堂弟段正明。”

“这?”种师义一脸震惊,“难怪大理说延庆太子已死,原来是如此。国本已定,大理经不起第三次政变了。”

“正是如此”,宁羽解开腰间的水囊喝了口水,继续说,“延庆太子一怒之下,便将当年埋伏他的仇敌斩尽诛绝。如此仇恨,灭人满门倒也无可厚非,只是彼时的延庆太子心魔太重,不做辩解,于是才有了‘恶贯满盈’的称号。”

种师义感慨道,“原来如此,所以段延庆是想借西夏复国。若是段延庆死在我军手中,势必会对我朝与大理的关系产生一丝裂痕。”

“不对啊,那段延庆妄图颠覆大理,洒家一刀宰了他,那大理岂不是要感谢洒家。”

种师义和宁羽对视一笑,两人眼中都是无奈。

“鲁兄,若是你堂弟与你产生争执,旁人杀了他你会如何?”

“洒家的家事,岂容外人置喙”,鲁达一拍脑门,嘿嘿傻乐,“原来如此,洒家唐突了。”

宁羽也没有讲“长发观音”的事情,“只能说,大理家传佛法还是好的,生死之间,我看那段先生似乎有所顿悟。我约了他晚上在营帐外交谈,估计我二人交谈过后,他就会回天龙寺出家了。”

“也罢,西夏打草谷的都是其余‘三大恶人’,这段延庆手中倒是真没有我军将士的鲜血,那就有劳宁兄弟了。”

入夜之后,宁羽来到了大帐之外,段延庆早在等候,虽然段延庆相貌被毁,面目僵硬,但宁羽能够明显感受到段延庆脸上戾气全无。

“段先生,可曾用饭,我给段先生带了一壶酒,一只鸡。”

段延庆也不客气,席地而坐,撕开烧鸡就吃,一口肉,一壶酒,全无防备。

“宁小兄弟,何故这样看我,你若是想杀我,白日我就命丧你手,我又何必防范与你?”

“一朝顿悟,立地成佛,不愧是延庆太子。”

“延庆太子已死,如今只有一个孤魂野鬼段先生了。”

“孤魂野鬼可算不上,段先生,小子在这里先给你道喜了。”

段延庆见宁羽神情不似作伪,一脸茫然,“宁小兄弟,喜从何来?”

“有三喜,其一是段先生大彻大悟;其二是段先生并非孤魂野鬼;其三就是段先生早已得偿所愿而不自知。”

“哦?”段延庆放下了手中的酒肉,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擦了擦手,“大彻大悟的确有,但剩下的两喜那就劳烦小兄弟开解一二了。”

“天龙寺外,菩提树下,花子邋遢,观音长发。个中详情我不必多言,我只说一件事,那长发观音乃是摆夷族人,出身高贵,且为先生诞下一龙子,不知先生可懂否?小子只能说一句,还好是先生当日在天龙寺外,这肉还是烂在锅里了。”

短短几十字,惊的段延庆目瞪口呆。

他对当下的大理皇室可以说了如指掌,摆夷族,出身高贵,龙子,几个字振聋发聩。

“小兄弟莫不是骗我?”

“镇南王风流倜傥,却不知有人心生怨怼,只许他万花丛中过,就不许旁人沾身一片叶吗?段先生,我怎会与你开如此的玩笑话,你潜回大理一查便知。”

宁羽清楚,段延庆之前没查到“长发观音”的主要原因就是他以为真是佛祖点化,而且也毫无头绪,自己给他点出关键,自然能查到当日究竟是谁一袭白衣身在天龙寺。

须知,段延庆对大理段氏兄弟绝对是下了苦功的,不然不可能在小镜湖伏杀段正淳。

“这”,饶是段延庆半生飘零,见多识广,如今也是被震的一愣一愣的,他也清楚,宁羽完全没必要骗自己。

段延庆双手拍地,腾空而起,将两根铁杖握在手中,“宁小兄弟如此恩德,恩同再造,不知有什么需要段某效力?”

“我所图无非有三,一是大理与宋人都为汉人,同气连枝,只望汉人有难,大理能援手一二;其二,我知人,段先生面恶心不恶,不过是被执念所困,但还好未造无辜杀孽;其三,段先生若确认我所说为实情,我请段先生将秘密烂在心里,就在天龙寺守护令郎即可。”

段延庆冲着宁羽深施一礼,眼中泛出两行浊泪,“日后宁兄弟若有所托,段某义不容辞。”

说完,段延庆转身,飘然而去,宁羽耳边传来段延庆的传音,“不论如何,今日之后,‘恶贯满盈’段延庆已死。”

宁羽喜上眉梢,“搞定一件事,念头通达。”

次日,种师义升座中军宝帐,“长安县宁羽,斥候营押正鲁达,二人合力剿灭一品堂‘四大恶人’,我业已将功劳上呈。宁羽封赏不日就会赐下,押正鲁达擢升队将,一旬后前往怀德军种师道将军麾下听令。”

封赏结束之后,种师义留下了鲁达和宁羽二人,“宁兄弟,江湖上有‘北乔峰’、‘南慕容’,如今怕是要多一个‘西宁羽’了。”

宁羽冲着种师义拱了拱手,“人生在世,无非名利二字,诛国敌,换名声,大丈夫应有之义。”

“哈哈哈,宁兄弟倒是个实在人。”种师义哈哈大笑。

转过头,宁羽看向鲁达,“鲁兄,你可知何为队将?”

“洒家不知,倒是能去老种将军麾下,实在是令洒家激动。”

种师义拍了鲁达一巴掌,“你好好管管你这张嘴啊,你还没去上任,怎么在旧上司面前就开始吹捧新上司了。”

鲁达嘿嘿一笑,“将军是自己人,又不是朝堂上那些”,鲁达赶紧捂住了嘴。

宁羽无奈的笑了笑,“鲁兄,你若是在战时,必定拜将,但若是战事消弭,你怕是要倒霉啊。我朝军职分为将校、节级、长行,你这队将,虽然是最小的将校,也算是拜将了啊。”

“啊?”鲁达一脸懵,“官这么大吗?”

也不怪鲁达不懂,他本身就是粗人一个,刚当了押正,节级里最小的官职,往上最多知道个虞侯,十将他都敢口称将军,更不用说将校一级的官职了。

“今日前来,也是向二位辞行。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这一番西行,我武艺有所领悟,准备回到长安县的家中闭关修行一段时间。”宁羽冲着二人拱了拱手。

“种兄,鲁兄,他日若是有空,可以来长安县宁家庄一行,你我把酒言欢。”

“宁兄弟,你这声种兄叫的我心里舒坦,将军什么的,也是蒙祖荫,与你这样的年少英杰称兄道弟,这才是有面子的事情。”

“宁兄弟,洒家就不客气了,洒家去怀德军报道的路上肯定是要去你家打打秋风的,到时候,别把洒家拒之门外啊。”

“好说好说,好酒好肉管够”,宁羽笑着说,“我家庄子的牛身体不太好,鲁兄放心。”

种师义笑着说,“我还在这呢,你这真不拿我当外人啊。”

“不必远送,山高水长,我等必有重逢之日。”

说完,宁羽转身出了营帐,从马厩牵出自己的青鬃马,策马扬鞭,回奔长安。

几日后,边关大捷传遍中原,中原武林这才知道,在陕西一带,又出了一名顶尖的高手,接连诛杀“四大恶人”,“西宁羽”的称号一时无两,风头甚至盖过了江南姑苏燕子坞的“南慕容”。

君山,一名昂藏大汉听闻陕西出了一名豪杰,高兴的连喝了三坛酒,“好汉子!我乔某人定要和这宁羽兄弟大醉一场。”

至于为什么说“四大恶人”尽数伏诛,皇城司和枢密院都知道段延庆没死,在天龙寺出家,但这个秘密,还是没有必要公开了,索性,“恶贯满盈”也就“死”了。

而段延庆,查到了当日在天龙寺的白衣女子的身份之后,又对比了一下段誉的出生时间,便径直去了天龙寺,削发为僧,法号本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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