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章：战争之内战场之外

在老蚂蚁说的吃饭时间，老蚂蚁和奎斯毫无诗意地站立在石头的顶上。潮水一般的蚂蚁、甲虫初级体熙熙攘攘地从大石头下方涌过。

奎斯有种异国旅游的感慨。回到尖靴城之后，谁都无法剥夺他诉说旅游攻略的权力。他会对所有的客人说：当年，我身处隆玛伊特王国秘密王都，静静地观看着该国特有的吃饭场影。

奎斯绝对不会形容眼前的场面为“嘈杂喧嚣”，他要用更加激进的描述，例如“生与死的战斗”。争夺到食物，活下来。争夺不到，找个地方死去。

据老蚂蚁的反应，食物争夺淘汰着隆玛伊特王国的部分人口。老蚂蚁的许多同伴就饿死在各自的窖洞里。

奎斯情绪复杂地看向喧嚣的源头。那是一处断崖似的石壁下方，仿佛广场。石壁顶部投放食物，在广场聚集的初生体争夺食物。

老蚂蚁扫视了一下周围，深深吸了口气，闭着眼说：“战争。”

奎斯立即意识到什么，他问道：“你怎么知道？”

老蚂蚁用手指横扫一圈周围汹涌而过的初生体，肯定地说：“他们，是战争！”

奎斯突然就相信了老蚂蚁，而且他知道老蚂蚁的意思是说，这些初生体现在代表着战争已经来临。

这时候，有几只不长眼的企图翻过大石，被大蚂蚁毫不留情地踹了下去。奎斯突然对眼前的大群的初生体的战斗力作出了评估：能不凭借任何战略战术，攻下有战争预备的尖靴城。

奎斯没来由地害怕起来。

隆玛伊特王国，可不止眼前潮水般的初生体，还有小鱼城的凡人军队，以及散布在各处的据点。

老蚂蚁走到奎斯身旁，用断了手掌的右手手臂揽住奎斯的脖子，安慰地说：“别怕。”

奎斯没好气地瞥了眼老蚂蚁，心想：老子发了疯才……才不害怕呢。这一堆堆隆玛伊特王国最底层的所谓初级体，他们个个都是战斗力可比步甲战士的重型坦克啊！

而且这些重型坦克，还吃不饱、住泥窖而无冤无悔。奎斯有个大胆的想法：如果他是隆玛伊特王国的军事大臣，别说尖靴城，雷塔夫王国的国都都敢想一想！

可惜现在的奎斯长着一副蚂蚁初生体幼崽的模样，以“逃犯”的身份瞧着敌国“万虫夺食”的景象，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才能弄死眼前一望无际的“重型坦克”们。

邪恶但不切实际的念头在奎斯的脑海时野草般疯长，而时时留意着现实的老蚂蚁蹲在奎斯身旁，举起完好的左手指着高高的石壁，温柔地提醒奎斯，说道：“食物。”

只见耀眼的石壁顶部，人影涌动中，一潭绿色垂落。

石壁下的初级体齐齐发出一整片的凄厉吼叫声，像无数的坦克鸣笛，然后初生体们互相推搡着，争夺着绿色的落点。

“真是……让人感到悲哀的雄壮。”奎斯祈祷着挤死几千人的同时，心底浮起一阵悲凉，他瘪着嘴说，“义父，这里不是人呆的地方，你必须跟我走。”

老蚂蚁的身体仍然宽厚结实，他铠甲上的斑斑伤痕气象森严，但他老了，动作已经迟钝。如果他以前是一辆身经百战的好坦克，现在的他装甲抵挡不了新式火炮，他的火炮打不穿新型装甲。

按道理，老蚂蚁早该被淘汰。但现实是，他仍好好活着。

听到奎斯的话，老蚂蚁微笑地伸出手指，点了点奎斯的胸膛，“你走。”又指指自己的胸膛，“我留”。

“为什么？”

老蚂蚁指着自己的胸口，“吃多”。

奎斯心中的悲凉更加地浓烈。他往老蚂蚁靠过去，把头挨在老蚂蚁身上，挥舞着双手说：“你放心，义父。你儿子赚钱的本领无人可比，等我带你离开了，你每天吃一头牛都吃不穷我。”

老蚂蚁欣慰地笑，豪迈地说，“走。吃饭。”然后温柔地牵起奎斯的手，跳下大石块，逆着人流往外走。

…………

短短两天，柏吉便觉得，猎杀1级甲虫再也没有惊心动魄的感觉。必须猎杀2级甲虫才有少许刺激。

“你猜，师傅死了没？”柏吉从布包里掏出一块肉干，慢慢嚼着，眼神平静地看向东北方。这个方向不远，就是师傅所说的虫子国的巢穴。柏吉一路上都在犹豫，不知道现在傻乎乎继续朝虫子国的巢穴前进，是正确还是错误。

每当柏吉把这个犹豫拎出来和柯斯曼商量，柯斯曼总是只给一个选择：前进！

失去了奎斯的柯斯曼毋容置疑是可怕的，一天半的路上，但凡遇到甲虫战士，被仇恨支配的柯斯曼唯一的决定便是前去干掉它。现在摸清了怪物习惯的柯斯曼能轻而易举地把巨牙拳套刺进怪物的颈椎后方，路上他干掉了8个1级甲虫战士。

“师傅不会死！”柯斯曼生硬地回答，他把头别到一边，柏吉只看得见他银色的面具。

柏吉依旧按照习惯去干扰柯斯曼的冷酷，他伸手揽着柯斯曼的脖子，一边嚼着肉干一边表演着双目怒睁的假表情，用无穷无尽夸张的假话去逗乐他的师弟。“师傅死了，以后我这个师兄就不得不当家作主。围绕着这个问题，师兄我有一个想法：照料你呢，是我的责任。但是呢，你和我差不多大，身手又这么好，如果师兄混得不好，你可得……可得给点钱师兄花花哎。”

柯斯曼犹豫了好一会，才掰开柏吉的手，大声强调自己的想法：“师傅不会死！”

柏吉于是问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残酷且心酸的问题：“你觉得师傅能在蜜蜂一样多的甲虫战士手下活下来吗？”

或许柏吉的问题过于强有力，两师兄弟双双陷入了沉默之中。沉默之中，柏吉不由得邪恶地想，既然自己的师傅都没有了，那么自己和柯斯曼两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例如掳掠人口自立为山大王，凭着超人的武力欺男霸女。

但立即地，柏吉又为自己感到羞愧。他向着柯斯曼抱怨道：“眼下的情况和理想状态有很大出入——我们要不要再往前面走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