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之甫等人虽只是蕞尔小吏,可到底任职多年,深谙治民用民之理。
几番下来狗儿得之颇多,又将其中利害与不足、浮泛之处一一记下,此刻随着张宁的询问娓娓道来。
这恰是张宁的弱项所在。
作为穿越前的普通人,他哪儿能通晓民政之道?
只得用以势压人,收贤任用的方式处理怀荒大小事务。
此中不足就在张宁辨别贤才的方式是听其对答,或是他人举荐,而不知所任用之人的实际施政优劣,隐隐有被架空之忧。
好在狗儿的出现为他填补了这项缺陷,如今瞧着狗儿不负自己所托,展现出出众能力他如何不欣喜?
“怀麟…怀麟!你可真是我的麒麟儿!”
张宁忍不住哈哈大笑,拍着狗儿的肩膀夸赞不已。
狗儿也激动地面红耳赤,本就结巴的他更是吐不出半个字,可心里却是异常舒坦!
自他前往府衙旁听以来,各官吏虽碍于其镇将近侍的身份没有阻拦,可也同样没有亲近与热络。
甚至多有鄙夷不屑。
毕竟纵然被赐名张怀麟,纵然是张宁的心腹近侍,可说穿了仍是一介家奴。
既是奴仆又怎能得人尊重呢?
哪怕自幼就对他人白眼欺凌习以为常,但此刻他仍是觉得异常畅快!
张宁感受到狗儿的心情变化不由收起笑容,肃然道:“怀麟,不要轻视了自己,在本将眼里你早非当日奴仆。
待到本将回到洛阳族中,第一件事便是将你奴契烧毁。”
狗儿闻言立时叩首泣声连连:“将…将主怜…怜悯狗儿,狗…狗儿却不…不敢望将主之恩…狗儿…愿……愿一生一世为将主之奴!”
张宁只是摇头扶起狗儿,他既是说出这话就已打定主意。
狗儿年幼不知其中厉害,自己却明白他必须要脱离奴籍,否则这将伴其一生,无论是对自己此后的事业还是其人生都危害极大。
当下不再提此事,伸手为他抹去眼泪后张宁便笑着将其踹走,等待王彬到来。
此番自己与邹炎、李兰三人虽已回抵怀荒,可有一人还留在黑山寨中,此人自然是亲卫队主切思力拔。
这匈奴人在此役中可算是立下了不小的功劳,硬生生保住了百匹良驹,无论如何都应当有所升任。
在张宁本来的打算中是想让其待到伤愈后再回转,不过此番尔朱氏将触手伸至北疆一事令张宁有了新的想法。
以军作匪堪称是不二藏兵之法,自己完全可以效仿此法设立一支人数与黑山贼众相差无几的骑军在此,利用黑山寨遭受围剿但消息尚未泄露的优势伪装成匪贼,一面配合镇军四处剿匪,破坏尔朱氏的布置,一面练出一支可战的骑军。
也唯有如此方敢以此为凭借,去往三戍。
毕竟柔然大部虽退,可小股流骑仍在四处打秋风,没有支能战的骑兵而贸然去往百里外的三戍可真真是在太过危险。
至于消息泄露之虞则暂无可虑。
要知道时至如今六镇相对元魏几乎已是隔绝的存在,各军镇之间的军驿、集散点、边市等更是早已荒废,取而代之的柔然流骑与匪贼。
再加上时近凛冬,此等情形下除了需要前往黑山寨运送物资草料的尔朱氏人,根本无人会注意到一伙匪贼的消失。
张宁倒想是尔朱氏人尽快到来,让自己抢上一笔顺便抓一个问问其详细谋划才好!
而统领这支骑军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切思力拔身上。
匈奴人本就是天生的骑手,曾经一个时代的霸主,作为其中的佼佼者,切思力拔自是最佳人选。
相信这匹草原狼不会令自己失望!
念及于此张宁对不知何时已是进入厅中,正屏息而立的王彬道:“从各军中选拔百名善骑者调入亲军,另再选二十精卒,百名青壮及其一月所需物料米粮一并遣往黑山寨。
届时黑山寨上下由切思力拔统率,本将还会修书一封一同送往。
此事需在三日内办妥,不可耽搁。”
王彬不假思索立时应诺。
见此张宁微微颔首,有了这些再加上黑山寨本有的设施足可令切思力拔先将局面撑起来。
至于后续物资粮草的供应,张宁则准备两到三月一次,这也是自朝堂控制麾下将帅的常用手段,他不准备让自己成为例外。
定下以上种种,张宁沉吟片刻才道:“这几日里从事褚行及镇中诸族可有异动?”
此话并非无的放矢,早在张宁回归怀荒之初王彬就对此有所禀报。
原来在张宁率军离镇,只留下王彬这一个心腹的情况下,沉寂已久的褚行开始不安分了起来。
张宁还记得当时同样是在这厅中,王彬面色透出几分罕见兴奋:“如将主所料,您离镇后那老狗的确就不安分起来,曾两次三番夜见军主卜苏牧云!”
“哦,卜苏牧云作何反应?”
“第一次两人夜谈半个时辰,最终不欢而散,接下来几次褚行都吃了闭门羹!
最惨的一次他是在夜里被卜苏牧云手下的亲军给扔出来的!
真叫俺痛快!”
这倒是没有出乎张宁的预料。
卜苏牧云是何等做派他已是再清楚不够,自己只要任怀荒镇将一天,他就会俯首听命一日。
褚行竟然连这都没看透,妄想口惠而实不至的做法去说服他实在有些好笑!
如此想着张宁眯眼笑道:“如此说来,倒是那些个大族起了歪心思?”
“这…将主如何得知?!”
当时的王彬讶然无语,他实在不明白自己还没说将主怎么就知道了?
张宁只是摇头笑道:“你个铁憨憨一脸的跃跃欲试,一看就是很有更劲爆的消息,快快给老爷说来!”
听得此言王彬只得沮丧地将羌人姚氏,鲜卑犀吉氏可能暗通褚行的情况报出。
在并未证据确凿的情形下贸然出手,只会引得怀荒再度动乱,因而张宁没有打草惊蛇,只让王彬继续遣人监视。
此番再度询问王彬却有些无奈的挠头:“禀将主…自打您返镇后那老狗就异常小心,再无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