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是两个人相处的最后一夜,伏樱的心情好了很多。她喝了些酒后,便直接靠在石头上睡了。
即便是睡下,她的脸上也洋溢着微笑。
但是林平之的心情却十分的复杂,尤其是看着眼前少女,毫无防备的甜甜睡相,他的心就像是被尖刀扎到了一样。
一边是素不相识的同胞手足,一边是至交好友的唯一家人。
一边是国仇家恨江湖侠义,一边又是生死之交朋友道义。
因此林平之的心中十分的矛盾,若是服部千军没有杀过无辜百姓的话,只是抢些东西什么的,林平之倒是可以说服自己的内心饶过他。饶过伏樱仅剩的亲人。
这一夜林平之的脑袋里很乱。
他闭上眼背对着伏樱的时候,便回忆着伏樱描述的“人间炼狱”。他也回忆起了之前孟生惨死的妻子,还有受倭寇荼毒多年的老丈,以及倭寇们作恶之后,在闽越旧城那近乎于挑衅的舞蹈。
这一切都是倭寇造成的,而伏樱的养父,服部千军便是倭寇头子,罪魁祸首。
但翻过身来望向这个女孩的时候,又是他们两個人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还有伏樱不惜身染瘟疫,以自身鲜血为引救人事的样子。以及她被百姓们称呼‘龙女仙姑’时,百姓们感激的眼神。
不过这些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伏樱说的那句“唯一的亲人了”。每次想到这句话,伏樱的声音便萦绕在在他的耳畔。
林平之的内心十分的纠结,十分的矛盾。
可惜他却想不出任何的双全之法。
一面是同胞血仇,一面又是至交好友。
放过了倭寇,对不起那些惨死的百姓,他没有资格替众多无辜屈死的亡魂去宽恕倭寇。
若杀了服部千军,却又对不起自己的好友。
这一晚林平之失眠了一整夜,他的精神状态有些差。好在他如今功力深厚,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天亮之后,林平之便跟随伏樱前往不远处的一处礁石暗洞,两个人便把伏樱之前藏在这里的小船推了出来。
林平之伫立在船头,远眺着苍茫的大海。
而伏樱则是在船尾满脸笑意,开心的哼着歌,划着小船往沧浪岛的方向前进。
茫茫大海,并无任何的参照物,若无罗盘指引,很容易便迷失方向。
林平之坐在了船头,他回过身来望着伏樱问道:“伏姑娘,这茫茫大海,并无参照物,你又没有罗盘指引,是如何辨别方向的?”
伏樱指着天上的太阳说道:“自然是看着太阳喽,眼下正直辰时,太阳从东方升起,我们只要从此处一直向东,随着日生日落,判断时辰,再在确定自己的方位。有经验的水手们都懂这些。”
林平之望着周围的波涛,他说道:“只是不知道这个沧浪岛距离大陆有多远呢?”
伏樱说道:“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沧浪岛并未在海图上标注,从我们出发的海滩启程,只要一直向东,方向不变,大约有半日的海程,便能到达沧浪岛。看你的样子好像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你躺在船上,小憩一会,等醒来之后就能到达沧浪岛的海域了。”
林平之回头望向了茫茫大海,他问道:“从那里出发,一直向东走就可以了?”
单纯的伏樱并没有细思这句话的意思,她说道:“没错,这是最简单的一条线路,我也是从岛上驾着小船出来,不偏航一直向西,只要不遇到太大的风浪,致使航线偏离,一定就是到达那片海滩附近。不然我也不会知道那里有个礁洞可以藏船。”
得到了伏樱的回答后,林平之安稳的躺了下去,仰躺在小船上小憩一会。
大约半个时辰后,林平之的精神好了很多,他便吹着笛子,为划船的伏樱解闷。
这次他们很幸运,海上没有太大的风浪,小船平稳的抵达了沧浪岛的外围。
若是换了往常的话,这里会有倭寇的船巡视。
但林平之很幸运,倭寇大部之前被任盈盈率领的日月神教高手们团灭。
如今沧浪岛上缺少人手,加上沧浪岛位置隐秘,因此倭寇们也不再巡航。
但是距离沧浪岛近在咫尺的时候,伏樱却停下了自己的船,然后任由小船被风浪吹打着,漂泊在大海上。
林平之问道:“伏姑娘,如今我们距离海岛只有咫尺之遥。我们为何不靠过去?”
伏樱一边划船,一边将船驶向了一片礁石,她说道:“现在是白天,若是我独自回去的话,倒是没什么,若是带着你一同回去,恐怕会有些麻烦,父亲最忌讳我带外人上岛,尤其是中原人。所以我们只能在这里躲到晚上了。”
眼下正直午时,这大海之上阳光十分的灼烈,林平之望着天上的太阳说道:“我们若是等到晚上,这一下午的时光,岂不是要被晒熟了。”
伏樱则是笑道:“别慌!我熟悉沧浪岛周围的一切。好了!现在趴下。”
听完伏樱的话,林平之便趴在了船上,随后伏樱也伏下身,然后这艘小船便驶进了礁石的一处岩洞之内。
只不过这座岩洞十分的狭窄,小船虽然能进来,但他们两个人只能趴在船上,甚至头都抬不起来。
眼下里面黑漆漆的,周围都是海浪的水声。
“伏姑娘,我们躲在这么一处狭小的洞穴之中,若是涨潮的话,岂不是要将这小船压扁?”
伏樱回答道:“放心,这里的潮水我很清楚,如今便是涨潮的最高处了,先安心等一等吧,等到了晚上潮水便可退去。我们两个便能坐起身来了。”
海浪不断地拍打着礁石,海水时不时的就会涌进小船之中。打湿两个人的衣物。
“这水有点凉!”林平之说道。
“忍一忍吧,现在外面太阳正晒,若是出去了恐怕我们真的要被晒熟了。”
“什么东西?好痛!好像是只螃蟹!”
“那林公子离我近一些,这些小东西们不会靠近我。别螃蟹夹到倒是没什么,若是被海蛇咬到,得不到及时的救治,那便大大的不妙了。”
林平之为了不让这些东西们在伤他,只好爬向伏樱的方向。
洞里十分的漆黑,他也不太清楚伏樱现在怎样。
“哎呀!你摸哪呢!”伏樱一声羞涩的娇嗔。
“对不起!我......”不过伏樱并没有责怪林平之,而是抓住了他的手,然后帮着他躺在了自己的身边。
因为刚才的尴尬,眼下他们两人都说不出话来,就这般沉默的寂静着。
不过片刻后,伏樱睡了过去,毕竟她划了半日的船,有些乏了,眼下有时间休息一下,自然宽心的睡了过去。
傍晚,潮水退去,而两个人的身上也早已被海水打湿,眼下正如伏樱所言,他们两个可以坐起来了。
夕阳照射了进来,洞中不再黑暗,夕阳余晖的映在了伏樱的身上,显得格外的殷红。
林平之坐起身来细细的打量着她,如今他们两个的衣服都已经被海水打湿。
而伏樱半个人便泡在水中,衣衫紧紧的贴在她的身上。映衬着她少女的玲珑身姿。
不过就在此时她翻了一个身,鼻子吸进了一些海水。
顿时将她弄醒。
伏樱此时坐起身来,咳嗽着,擤着吸进去的海水。林平之则是在一旁讪笑着。
伏樱擤完之后,轻哼了一声。但洞外夕阳的血色灿烂,吸引了她的目光。
“以前父亲抢掠归来,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便会躲在这里。然后望着这片夕阳。”
“夕阳的血色,让我感受到了父亲的罪孽。毕竟他便是从血色夕阳的尽头,那片大陆上劫掠归来的。而这夕阳的血色,似是父亲的屠刀染红的一般。”伏樱面色忧郁的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