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赵无疆读了许多遍。

从李义府身死，他得到这份信起，他时常研读。

信中没有名字，但这个“大人”应该是指李义府，至于这个“主上”，会是贺兰氏吗？还是其余人？

亲自前来？那应当不会是贺兰氏，那还会是谁呢？谁在幕后？

赵无疆之前并没有推测出地方在哪，但随着他细细研读，还是抓住了些关键信息。

突厥余孽，屡次来犯。

此地，在边境，靠近突厥。

此地，是河北道！

这个老家伙，应该是节度使。

节度使与观察史基本就是一人，不同之处在于，节度使手持大唐赐予的信物“节”，便对此地区有军事指挥权和地方行政的人事调度权。

“节”，类似于将军的虎符。

持“节”的观察史，就是节度使。

信中反复提到的“此物”，应该是个了不得的东西，不然也不会让李义府等人心念如此之久。

在居住厢房，那么应该是节度使的卧室。

所以，此物应该在河北道观察史府。

这也是这次赵无疆除了赈灾，更深层次的目的。

“此次真不需要为兄与你同去？”

王义方的声音打断了赵无疆的思索。

赵无疆此刻正在秘书省。

“大兄替小弟照顾好淼淼即可！”赵无疆笑道。

王义方点头，“要不让九伯与你同去，他毕竟修为高超！”

“放心吧大兄，此次随行者有不少高手，足以护我周全。”赵无疆知道王义方是担心自己。

王义方叹了口气，从怀中摸索出一物，是半块玉珏，

“现任河北道节度使杨秉恩，与为兄有些交情，持此物，这次行事，你要方便不少！”

赵无疆接过玉珏，心中暖流流淌。

王义方已然帮助他许多，无论是消息的分享，还是金丝软甲，加上这半块玉珏，都不是一般之物。

这块玉珏能被王义方贴身带着，可见此物的珍贵，可他二话没说，就拿给了自己。

“大兄，你时常帮衬我，我却未能为你做些什么，受之有...”

赵无疆话还未说完就被王义方打断。

“是你说的，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王义方感慨道：

“何况，你在不知不觉中便帮了我不少！

如今谁不羡慕我王义方有你赵无疆这个义弟？

如今你又是秘书监了，我也算为魏公招揽了人才吧？我也有了脸面去地下时，面对魏公了！

而你，也愈发坚定了我心中的治国理念，你在不知不觉中肃清了朝堂多少污垢？”

“吾辈读书人啊，为万世开太平！”王义方拍了拍赵无疆的肩膀，“这也是你告诉我们的。

你从为兄这得到的不过是些凡俗之物，而为兄从你身上，却学到了治世之道！”

赵无疆抱拳，王义方此人心中有经纬，不过是不喜朝堂之风，才埋首书海之中。

可他时刻心系着大唐。

“此去，代我向杨秉恩问好！”王义方将手中书放入书架，拿起了新的一本。

......

黑暗是迷雾，阿史那李眼中尽是黑暗，他有些绝望，房中没有水漏等物，他不知道时间的流逝。

赵无疆已经许久没来了，在他的感知中，赵无疆起码好几年没来看过自己，他心中升起阴霾，心想赵无疆不会把自己忘得干干净净了吧。

旋即他自嘲一声，心道自己乐观一点，兴许赵无疆不是忘了，是死了呢。

“吱呀。”房门被推开，天光射来，黑暗仓皇而逃。

阿史那李激动不已，不断蠕动身躯，眼前是顺着天光走来的赵无疆。

赵无疆蹲下身：“我要去趟河北道！”

阿史那李怔怔盯着赵无疆，眸中是惊骇的神色，心中诸多情绪上涌，让他眼眶忍不住泛红。

河北道，他生于那里，他的妻儿老小亦葬于那里。

“我要去！”阿史那李吼道，他拼命蠕动身躯，想要站起来，“赵大人，带我去！”

赵无疆翻手，手中出现一个丹瓶，丹瓶中的丹药不是一般的浑圆丹丸，而是形似虫身。

“服下这蛊丹，以后生死便由我控！我心念一动，你便会暴毙而亡！服下它，我便带你去！”

阿史那李一愣，内心挣扎，旋即一把接过丹药，灌入口中。

终日不见天光，不如一死！

“我需要一个对河北道较为熟悉之人，明日，你便随我出发吧。”赵无疆解开了阿史那李的束缚，缓缓起身。

“以后，你就不叫阿史那李了！”他缓缓开口。

阿史那李面容悲苦，他知道，自己成了赵无疆的护卫，便会被他赐予专属的称谓。

比如张三李四王麻子。

“你就叫，李元孝吧！”

阿史那李震惊抬头，眸中都是将要夺眶而出的热泪，眼前这个丰神玉朗的年轻人正走向天光，走出屋内。

李元孝，好久远的名字，好怀念的名字。

李元孝轻声喃喃，随后跟上了赵无疆的步伐。

......

赵无疆府邸。

“你去河北道为何不提前与我说，万一你死了怎么办？”王烟凝泪眼婆娑。

“拜托，你说点吉利话不行吗？我死了你不得守寡？”赵无疆搂住王烟凝。

小淼淼抱着赵无疆的大腿，仰着小脑袋，天真问道：“师傅师傅，你死了淼淼是不是就可以吃席了？”

赵无疆一愣，哭笑不得，捏着淼淼的小脸蛋，“谁教你的？”

“不高兴爷爷说的，说等他死了，他就把宝贝给淼淼，还说淼淼可以去他府上吃席呢，说会有很多好吃的。”淼淼一脸天真。

赵无疆神色凌然，九伯倒是不避讳死亡。

王烟凝将赵无疆越搂越紧，小淼淼也抱紧赵无疆。

“等我回来，我给你们讲个故事。”赵无疆神秘兮兮。

“师傅师傅，我现在就要听！”小淼淼摇晃着赵无疆。

赵无疆抱起小淼淼，“那师傅给你讲个故事吧，故事的名字叫‘完璧归赵’。”

夜深人静，赵无疆给淼淼讲了春秋战国时完璧归赵的故事，小淼淼已经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你回来要与我说什么？”王烟凝躺在一旁，紧贴赵无疆。

“完璧归赵的故事。”赵无疆沉声。

王烟凝哼了一声：“刚才你都给淼淼讲过了。”

赵无疆轻抚王烟凝绝美的脸庞：

“不，是另一个完璧归赵的故事。”

传说，在遥远的大唐，有个入宫多年的皇后，叫王烟凝，她一直是个处子，保持着完璧之身。

后来，她遇到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姓赵，叫赵无疆。

最后，赵无疆得到了她的完璧之身。

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完璧归赵”！

......

翌日。

赵无疆一袭黑衫，气宇轩昂，骑着枣红大马。

身旁是换上劲装，少年郎模样，满脸笑意收不住的小雨子，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出宫，去往这么远的地方。

他是皇上和他干爹派来保护赵无疆的。

无人知其修为。

超凡？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随行者还有一人，身材魁梧，脸带面具的李元孝。

他已换上唐装。

“驾！”

赵无疆甩动缰绳，鲜衣怒马，奔向河北道。

天光倾下，阴影晃动间，武卫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