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郑毅的动作,所有人的心也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上。
成败如何,马上就要见真章了。
输送器是一个很细长的结构。
它的末端是一个尖尖的软头。
在这个软头的后面是一个金属套管。
原本像绽开的花朵一样的人工瓣膜,已经被压缩,安装在这里。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铅笔芯一样。
只不过瓣膜本身的张力使得它在不断地反抗,随时都会从一个铅笔芯的模样绽放成一朵鲜花。
只不过它被这个金属套管给束缚住了。
这就是这个金属套管的用处。
这个金属套管是可以移动的。
控制它移动的开关就在此刻郑毅的手里。
就是这个输送器的把手。
郑毅此刻正在一点点地扭动着手里的把手。
一旁的何杰一直在兢兢业业地踩着脚下的放射线开关。
在郑毅的动作下,这个金属套管正在慢慢移动,露出了其中隐藏着的人工瓣膜。
所以金属套管每上移一点。
束缚着人工瓣膜支架的便解放出来一分。
这部分解除了金属套管束缚的瓣膜,仿佛是含包待放的花骨朵一般,正在一点点地开花。
金属管不断上移,花朵也跟着越开越大。
终于。
这个金属套管完全离开了它原先的位置。
那个人工心脏瓣膜,也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了放射线的视野里。
在造影的捕捉下。
可以看到患者的主动脉瓣位置,正有一个类似于蜘蛛网一样的东西停留在哪里?
那就是人工生物瓣膜。
因为在放射线的投影下是没有办法看到瓣膜内的生物结构的。
在这种放射条件下,能够被捕捉的只有骨骼还有金属支架。
尽管这样看不清瓣膜的全貌。
但还是能够看到瓣膜的位置的。
这就好了。
旁边的杨雯正在操作着机器,眼角的余光看着郑毅的动作,眼神里多少的有些不可置信。
郑毅操作得实在是太快了。
经导管主动脉瓣置换术,作为心脏手术当中技术最新的微创手术。
看起来动作简简单单,平平无奇。实际上却是复杂无比。
每一个看似简单的动作,其中都满满的全都是玄机。
按照杨雯原本的估计,这个手术至少也得三四个小时。
杨雯甚至都做好了陪着郑毅在这里战斗一个通宵的准备。
可是杨雯怎么都没有想到。
这么一个手术,在短短的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已经完成了。
“别放松,手术还没结束。”郑毅这时候轻声地开口叮嘱着,将杨雯的思维瞬间拉了回来。
看了一眼一旁的何杰,郑毅点头:
“准备拆线,推造影剂。”
何杰肃然点头。
高压注射器在何杰的推动下,造影剂沿着导管进入了患者的上肢动脉。
造影剂快速流动,很快就进入了患者的心脏和主动脉当中。
从屏幕上显示的造影结果来看,情况都还良好。
只有在主动脉射完血之后,有一点点的血液,顺着瓣膜之间的缝隙,灵活的左心室。
这就是瓣周漏。
毕竟这个瓣膜不是被缝上去的,而是靠着自身的膨胀力来固定的。
这样,对于没有钙化的患者,自然可以固定得很结实。
可是主动脉瓣狭窄的患者,多数都是有着瓣膜钙化的。
这些钙化形成了一个个小团块,使得主动脉瓣的结构变得有些不规则。
对于一些钙化比较严重的患者,主动脉瓣即便是用球囊扩张了之后,也很难得完全打开成一个规则的形状。
可是人工瓣膜的形状确实规则的。
因此在释放瓣膜之后,瓣膜会出现和人体自身结构贴的时候,会有一些狭小的缝隙。
这就造成在心脏将血射入主动脉之后,有一部分血会顺着这种外瓣边缘的缝隙进行倒流。
这就是瓣周漏,也是一种变相的主动脉瓣返流。
这些返流的血液会增加心脏的压力。
但是幸运的是。
这些瓣膜的缝隙一般都很小。
所以这些返流量只要不是特别大,对于患者来说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准备做食道超声探查吧。”郑毅看着造影的结果,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早在一旁等候多时的超声大夫,也推着超声机来到了患者的身旁。
将食道超声探头连接到了机器上,超声大夫很熟练地操作着机器。
患者的心脏的情况,很快地就出现在了超声机的屏幕画面当中。
画面中患者心脏的跳动比之前要更有力很多,而且患者的心脏周围也没有明显的心发起液。
单从这一点上看来,手术的效果应该还不错。
不过这些只是间接征象而已。
超声的画面还没有捕捉到主动脉瓣的具体情况。
到时候会不会有其他的变化,谁也说不准。
超声大夫小心地调整着探头的深度和探头旋转的角度。
很快,患者的主动脉瓣便出现在了屏幕当中。
超声大夫的面容瞬间严肃。
用略微颤抖的手超声,超声大夫按下了超声机上的彩色图像按钮。
一个扇形的边框出现在了画面中。
扇形中主动脉瓣周围的血液流动情况,清晰地出现在屏幕当中。
超声机上的彩色只有蓝色和红色。
蓝色,表示血流的方向是远离的探头的。
而红色,则表示的血流的方向是朝向探头的。
但是不管心脏的是在收缩期或者是舒张期,每一个时期当中,患者主动脉瓣的血流应该只有一个方向。
这种情况落实在超声屏幕上,就是显示在屏幕上的眼色只有一种颜色。
如果出现了颜色发花,就表示红色和蓝色混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类似于发白的颜色。
这就提示了患者有主动脉瓣返流、瓣周漏。
所有人的呼吸都随着超声大夫的动作而加快。
跟着超声大夫的动作,所有人紧盯着屏幕,心里不由自主地捏了一把汗。
超声机的图像之上,主动脉瓣往外射血的时候很是顺利,并没有看到任何返流或者其他特殊的东西存在。
超声大夫打开了流速和压差测量,将测量的位置放在了主动脉瓣射血的位置。
从流速和压差上,能够看到原本射血的时候,主动脉瓣的狭窄在现在已经消失不见,变成了一个正常的射血情况。
接下来就轮到了,看返流,也是看有没有瓣周漏的时刻了。
对于任何一个传统的心脏外科手术的大夫来说,如果在开胸手术当中患者出现了瓣周漏,那是零容忍的事件。
因为在传统需要开胸的外科手术当中。
瓣周漏的出现,往往意味着患者即便接受了手术,后续也会面对很多复杂的问题。
而且患者的长期预后会很不好。
这种观念在刚开始也被带入了经导管主动脉瓣置换手术当中。
但是后来,越来越多的医生发现,其实并不是这样。
这种介入瓣膜植入手术来说,只要这个瓣周漏不是特别的大就可以。
少量的瓣周漏是可以被允许的。
郑毅目不转睛地看着超声机里的画面。
在心脏的舒张期,主动脉瓣的生物瓣膜周围,能看到一点点发光的小点。
这些就是斑周露。
不过幸运的是,这些瓣周漏的量并不大,只能说是微量到少量之间。
这种程度的瓣周漏,对于患者的治疗效果来说,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了。
直到这一刻,郑毅的心才终于轻轻地放了下来。
“手术结束。”郑毅轻轻地说了这四个字。
因为知道郑毅正在参加比赛,比赛的情况也正在现场直播。手术室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大喊大叫。
不过开心的激动的心情早已经洋溢了他们的眉梢。
郑毅这边的手术结束了。
但是他带给大家的震撼却没有结束。
主会场里,屏幕上的几个手术直播的画面都已经关闭,但是所有的人却仍旧沉浸在回味当中。
沉浸在刚刚那场手术的画面里,不可自拔。
怎么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心外科专业大夫,对于这个经导管主动脉瓣置换手术,虽然说都没有做过,但是多少都有着比较深刻的了解。
从刚刚郑毅的动作当中,大家都能看出来,这个手术做得太漂亮了,太熟练了。
随之,更多的疑问也出现在大家的心头。
这个大夫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种手术他为什么会做?
“这简直是在胡闹。”一个突兀却满是愤怒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回味。
只看到聂文群气势汹汹地拍了一下桌子,好像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其实郑毅手术做得好不好,他心里完全都很清楚。
但是他的嘴上不想服输。
而且今年他们友谊医院已经没有了参与这次比赛的资格。
他更不想让郑毅能够这么顺顺利利的,通过市里面的比赛。
顺风顺水地,进一步上省里进行下一轮比赛,进行更高的舞台上去绽放自己的光芒。
念及此处,聂文群作出了一副愤怒的表情,愤愤不平地说道:
“我们这里,可是心外科青年医生手术技能大赛。”
“我们这里可是心外科呀!”
在说到“心外科”这三个字的时候,聂文群特意地加重了语气,脸上更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我们心外科的手术都是开胸或者是开心的情况下,进行心内直视手术或者心脏直视手术的。”聂文群努力地用沉痛的声音说道:
“这种介入手术,难道不应该是心内科做的事情吗?”
“这位医生在我们这里展现的,哪里是我们心外科的手术?”
“这简直是在丢我们心脏外科的脸!”
强行地给郑毅上纲上线了一番之后,聂文群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旁边的两位大老。
郑新强和陈文昕仍然沉浸在刚才的手术中,并没有说话。
看到两位大老并没有说话,聂文群觉得他们这是在默认自己的发言,于是心里也有了底气。
清了清嗓子,聂文群张开嘴继续说道:
“在这里,我以评委的身份,提出以下的这个建议。”
“我建议将最后这一台手术的术者,从这一次比赛当中淘汰掉。”
“在从剩下的三位参赛者中,选择两位晋级到省里进行下一轮比赛。”
“不知道其他人觉得如何?”
一番长篇大论说完,聂文群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聂文群开始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不仅仅是不对劲。
自己身旁的这两位大老也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皱着眉头,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大屏幕,似乎在深沉地思考着什么?
“两位专家……”
聂文群的心里隐隐地出现了一抹不安,看着两位大老的面容,聂文群赔着笑问道。
“做得太漂亮了。”
郑新强过了半晌之后,才从牙缝里面憋出来的这句话。
“确实。”
陈文昕也咬着牙,艰难地吐出的这两个字。
陈文昕现在的心情非常的复杂。
自己千辛万苦地想要在省里率先开展经导管主动脉瓣置换手术。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在环海市这样一个小地方,居然已经有大夫如此熟练地掌握了这项技术。
陈文欣感觉到了很大的惊讶。
并且在心中由衷地佩服。
他自己选择回国发展,选择来到这里的省城发展,就是因为他有野心想要将其他的人踩在脚下,在省城的医院里面给自己树立一个独树一帜的旗帜。
也正是如此,他才会选择这个手术当作突破点。
而现在,看着郑毅做完了手术,陈文昕心中已经隐隐地出现了一个想法:
也许自己真正的奠定地位,打开局面的契机,就在郑毅个这里。
想到这里,陈文昕的心中突然间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他想赶紧把这场比赛尽快地结束。
比赛结束之后,他好打一辆车赶到这个叫做环海市中心医院的地方。
他要好好地看一看,能将经导管主动脉瓣置换手术做得这么漂亮的年轻大夫,到底是一位何方神圣,到底是长了什么模样。
甚至自己有没有机会,让他帮助自己百尺竿头再进一步。
看着陈文欣和郑新强的表情,聂文群心中越来越感觉到不安和不对劲了。
“两位专家……”聂文群再次小心翼翼地说道。
可是迎接他的却是冰冷的面孔。